周清言的鼻子酸酸的,也跟着笑,笑得百感交集。
“那我能叫你哥哥吗?”她小声问道。
“可以,当然可以。”叶谨言几乎立刻便答应了下来。
这间雅间里面摆着两张藤椅,上面放着软垫,他在上面坐下,看着她的目光十分温柔。
“从小我就想要一个妹妹,”他说道,“我爹很喜欢女孩的,他对我两个叔父家的妹妹都很好。”
“你叔父家的妹妹,不也是你的妹妹吗?”周清言爬到了另一张椅子上。
“不一样的,”叶谨言说道,“她们也是我妹妹,但她们有一母同胞的兄长,与我总归是有些疏远。”
“那要是你真有了妹妹,不会嫌她麻烦么?”周清言小心翼翼地问。
前世她与这个大哥其实并没有那么亲近。
她和于氏进叶府的时候,叶谨言已经十三岁了。
对父亲续弦这件事,他并不热络,也并不反对,好像与他全无关系一样。
成亲的第二日,叶明善带着于氏去给叶老夫人敬茶,也见见家里的其他人,轮到叶谨言的时候,他生疏地叫了一声“夫人”,并没有改口叫母亲。
于氏有些失落,但不敢说什么,往后两人的相处也是不温不火,于氏操持着他的衣食住行,叶谨言每每都会恭敬地道谢,但绝不亲热。
周清言曾觉得他并不喜欢自己。
府里的另外几个孩子十分友善,很快就与她玩到了一起,唯有这个大哥,每次对上他黑沉沉的眸子,她总是莫名觉得不自在。
直到她的及笄礼上,有个丫鬟过来告诉她,李元朗有东西要送她,这会儿正在后院等她。
周清言不疑有他,满心欢喜地就去了。
然而一进了屋,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屋里的窗子紧闭,盘旋着一股浓郁的异香。
还没等她转身离开,就被人紧紧抱住了。
周清言大惊,使劲想要挣开。
“小言……小言……”那人呼吸沉重,口中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声音落到周清言的耳中,让她如遭雷击。
是叶谨言。
吸入了太多香气,周清言的身上也渐渐热了起来。她的脑子昏昏沉沉,不得不使劲掐着自己的掌心来维持最后一丝清明。
哪怕再迟钝,到了此时此刻,她也明白自己和叶谨言被人下了套。
只怕再过一会儿,就会有许多人破门而入,将他们兄妹二人的丑事撞个正着。
“放开我……”她的手推在他的胸膛上,绵软无力,“我是你妹妹,你……不能……”
叶谨言的头埋在她的颈窝,灼热的气息引得她阵阵战栗。
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是抱得越来越紧,几乎勒断了她的肋骨。
然而就在她几乎丧失了神志,反手勾住他脖子的时候,他忽然说道:“我知道。”
他忽地拔下她的发簪,一头浓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就在周清言以为他抵不过药力的时候,他反手将那发簪刺进了自己的大腿。
鲜血涌出,周清言的脑子一片空白。
就在她要尖叫出声的时候,叶谨言抬起一根手指,碰到了她的唇上。
“我知道你是我妹妹,”他面色苍白,只重复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仔细将簪子上的血擦干净,塞到了她的手里,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那日后来如何,周清言已经记不清了,但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叶谨言对她,似乎并没有表面上那般疏离。
只是后来再见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太子妃。
二人只能端坐在自己的身份里,说些不痛不痒的场面话。
直至最后身死,周清言都没有机会问他。
那时候你为什么宁愿伤害自己都不将我直接打晕呢?如今你又为什么明知会送命还是毫不犹豫地闯入冷宫呢?
叶谨言……
前世未曾问出口,如今仗着自己年纪小,她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问出来了。
“你要是有了妹妹,会喜欢她吗?”
“自然会,”叶谨言垂下眼帘,“她是我最珍贵的……妹妹。”
周清言呆呆地坐在那里,心中又酸又涩。
无论是叶明善还是叶谨言,他们的感情从不外露,而她又一直徘徊在自我怀疑和否定中,不敢将自己的心坦诚地展露出来。
她觉得他不亲近自己,对他而言,又怎么不是自己这个妹妹不肯亲近他呢?
“你愿意做我妹妹吗?我和我爹住在京城里,我爹很厉害,但我娘已经去世许多年了。你娘如果能嫁给我爹,你以后就能做我妹妹了。”
周清言忽然听到他问。
她倏然抬起头,看到叶谨言忽然又笑了笑。
“是我唐突了,”他说,“单想着我娘早已离世,却忘了你爹……”
“我爹早就不在了!”周清言打断了他的话。
叶谨言高兴起来:“这样岂不是……”
“不成,要看我娘的意思。”周清言挣扎片刻,摇头道。
诚然,她很怀念前世在叶府度过的时光,也很想叶府的每一个人。
但她不能因此而绑架于氏,只有于氏也觉得幸福,一切才有意义。
“哥哥,”周清言探过身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谨言,“我娘最喜欢的颜色是天青色,最喜欢的花是栀子花,最喜欢吃的菜是糖醋鱼,平日里没有什么喜好,但格外厌恶邋遢还有油嘴滑舌的男人。”
叶谨言一怔,很快回过神来,点头道:“还有旁的吗?你说。”
“我爹在世的时候给我娘打了一支簪子,后来为了给我治病,我娘把簪子当掉了,但她其实很喜欢的!哪个女人不喜欢打扮呢?更何况我娘还长得这么美!”
“平日里我娘除了去各家量尺,大都在这绣铺里,有时候也会去菜场逛逛的。每月镇子上都有庙会,我娘其实也想要去逛逛。”
“去年的雪太大,你看我们的屋檐,被雪压塌了一点,我娘一直念叨着要找人修,但这活太小,那些工匠都不愿来,所以一直搁置着呢!”
“还有长林街上有个巡捕,每次见了我娘都要凑上来说几句话,我娘快被他烦死了!”
叶谨言连连点头,听得比先生讲兵法的时候还认真。
“有纸笔吗?我记下来。”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