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与他大吵了一架,当晚便回了娘家。
许玉衡最初是不屑的,她一个商户的女儿,能嫁给他,已经是祖上积德,若是被他休了,往后还有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如今回娘家去,不过是在拿乔,等着他服软而已,他才不会如她的意。
但第三日的时候,人还是乖乖地去了岳丈家里,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将妻子接了回来。
并非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此前做错了,而是因为妻子走的时候将府里的金银一并带走,还放了话说,若是他敢私自动她的嫁妆,她就要去官府告他。
最开始的时候,许玉衡还在心里发狠,难道离了她,他连家都养不成了?
可第二日,他便有些受不住了。
那会儿天气正冷着,往常他当值回来,屋里都备着烧好的热水,他更衣沐浴,再喝一碗厨房里炖着的热汤,身子便从里到外都暖和了过来。
如今妻子将人和钱都带走了,他使唤自家的下人叫他们烧水,一会儿便有人来报说柴已经用完了,他使人去买一担,下人却说一担柴将将能烧今晚上用的水,明日还要再买。
他这才知晓,从前每日里送进屋子里的热水,烧的都是银子。
还有母亲那边,母亲身子不好,年轻时为了供他念书,日日熬夜做绣活,如今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妻子在的时候请了郎中来给母亲诊治,郎中开了方子,母亲喝下之后身子康建了许多。
偏巧这会儿下人来说,之前的药已经喝完了,向他要钱再去买。
母亲的病耽误不得,他问了一句要多少,下人说完,将他惊得几乎跳起来。
一剂药就要二两银子,一个月六十两,这哪里是喝药,这喝下去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思来想去,他只能捏着鼻子将妻子又接了回来。
但二人之间依旧争吵不断,他嫌妻子的出身相貌,但再没有提过休妻的话。
休妻之后,所有的嫁妆都是要还回去的。
反倒是妻子拿捏住了他的软肋,一吵架便嚷着要和离。
这样的日子闹得他头痛,一直到不久前,妻子忽然昏倒,请了郎中来,发现她怀了身子。
不管二人的关系如何,有了孩子终究是件喜事,许玉衡看妻子顺眼了些,妻子的性子也收敛了,看起来一切好似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一直到今日他来清心寺还愿。
路上那惊鸿一瞥,寺里含羞带怯的姑娘,让他的心中前所未有地满足起来。
然而到了潭水边,却不见佳人倩影,那满足又如同潮水般退去,涌上来的是无穷无尽的失落和恨意。
他恨,恨自己出身低微,恨父亲早逝,恨母亲没有能耐,恨自己生不逢时,恨许家有眼不识明珠,恨严家拒绝,恨妻子看不起他,恨方才那姑娘对他无意,偏又来勾引他,吊他的胃口。
就这样怀着满腔的恨意,许玉衡回到了家中。
一进屋妻子就追问他:“不过就是去还愿而已,你怎么这样晚才回来?”
许玉衡忍耐着性子,说道:“今日人多,我等了好一会儿,后来天又下了雨,所以就回来得迟了。”
妻子却不信:“那雨不过就下了片刻而已。”
她只是随口一说,落在许玉衡的耳中,却变成了指责。
他的一腔怒火本就无处释放,闻言便吼道:“我难不成还不能有别的事了?以后是不是每日我做什么,几时回家都要经你同意才行?”
妻子被吓了一跳,立刻委屈起来:“我就是说说而已……”
许玉衡冷笑:“你别以为如今怀了身子就能处处管着我,我是男人,若是连寻常应酬都没有,日日留在家里,你才应当担心!”
说罢,他拂袖而去,看也不看身后啜泣的妻子一眼。
当晚他宿在了如烟阁,搂着怀里姑娘软滑的身子,他的脑海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若是她死了就好了。
但不能太快,现在她还没有生下孩子,等有了孩子,哪怕她死了,嫁妆也要留给孩子,她的娘家人是不能拿回去的。
越想他越觉得,这是最好的法子。
耳边忽然传来了姑娘“咯咯”的笑声:“公子想什么呢,这样出神?”
他对她一笑:“不过是想着个惹人厌烦的物件罢了。”
说罢,他在姑娘的腰上使劲捏了一把:“好好伺候本公子,赶明儿本公子给你买个金簪。”
姑娘娇笑着伏在他身上,咬他的耳朵:“不想要的东西丢掉就好了呀,有奴家在这里,公子还想着那物件,岂不是煞风景。”
“说得有理,”许玉衡身子一翻,将人压在了身下,“本公子眼下就只想你!”
他嫌弃地将妻子的面庞抛到了脑后,全然忘了自己来如烟阁里花的银子,还是今日出门之前妻子给他的。
……
严青鸾失踪,严家人找了两日都没有找到,不得不报了官。
官府的人去清心寺找了一遍,问了寺中的僧人,有两个见过她,说她在殿外与一名男子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没有瞧见了。
这样的事,哪怕僧人没有多说什么,也难免叫人往一些暧昧的地方去想。
官府的人回来便同严青云说,让他回家好好问问家中伺候的人,严青鸾是不是有个相好,两人又是不是相约在清心寺见面。
严青云气得够呛,直说他们污蔑姐姐的名声。
但官府那边已经不想再管了,不过是个平民家的女儿,失踪便失踪了,京城这么大,每日里的案子多得断不过来,他们人手本就不够用,没有精力去管这种一看便是私奔的失踪案。
严青云站在街上骂了一通,无可奈何地回了家。
严夫人这会儿已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她素来没有主心骨,见儿子回来,连忙奔过去问他可有找到人。
严青云阴沉着脸摇了摇头,又骂了起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见咱们家无权无势,就撒手不管,还污蔑阿姐的名声!”
“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是好?”严夫人六神无主,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严青云比她镇定些:“母亲,要不您去忠勇侯府求一求吧!父亲毕竟是忠勇侯的部下,父亲不会不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