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善先是一愣,很快便笑了起来。
“夫人这般郑重其事,我当要说什么呢。”他轻快地说,“不生便不生,有谨言和小言了,我们也算是儿女双全,生不生又有何妨。”
于氏怔住了,她准备了一大通道理,想要说服叶明善,没想到还一句话都没有说,他便这么轻松地同意了。
“可是……”她迟疑着问道,“我同你成了亲,便应当为你开枝散叶……”
“夫人可是忘了,”叶明善眼中含笑,“当初我与你说定的,只是你为我打理后院,可没有开枝散叶这一点。”
于氏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继续对镜梳着头发,心里头却总别扭着,想着要同他再解释一句。
“并非我不与侯爷一条心,”她说道,“只是小言这孩子从小心思细腻,若是我成亲之后很快便生了孩子,对她难免会疏忽,我们又刚到叶家,我怕她心里难过。”
“我知道,”叶明善说道,“这些都是小事,只有一件你需要记住。”
于氏坐直了身子:“侯爷请说。”
她自知自己出身卑微,许多事上都不明白,所以对叶明善所要说的极为看重。
他对她一向宽和,事事都为她考虑周详,能叫他这般郑重地对自己提起来的,一定是非常重要的。
见她这副模样,叶明善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件极重要的事,”他说,“你我如今已经成亲了,你能不能不要再一口一个‘侯爷’地叫了?还有,动不动便‘您’的,未免也太生疏了些。”
于氏呆呆地看着他:“……就这个?”
“就这个。”叶明善肯定道。
“那我该叫……”
“我叫你夫人,你应当叫我夫君才是。”叶明善说。
他的手仍旧不疾不徐地为于氏揉着腰,碰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而那酥麻又一路传到了她的心里。
“夫、夫君。”于氏小声叫了一声。
叶明善心满意足。
两人都换好了衣裳,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没再耽搁,一同去给叶老夫人请安。
叶家众人早早便都在等着了,二人一进了门,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们身上。
叶明善牵着于氏的手走了进来,于氏的脸红红的,不过还是先环顾一圈,看到坐在叶俞言和叶时言中间的周清言之后,才露出了放心的笑来。
周清言也在看她,一直到这会儿,才彻底放下心来。
“大伯母真好看……”身边的叶俞言喃喃道。
“说得像是你从前不知道似的。”叶时言轻哼了一声。
“从前也好看,可是今日格外好看!”叶俞言辩解道,“我也说不好,分明人还是那一个人,脸上也没有上妆,但就是瞧着……瞧着……”
“瞧着像是在发光似的。”许亦凝接话道。
她今日也跟着母亲一起来了,自打原临郡主那桩事解决之后,她整个人都活泼了许多。
“对对对,就是在发光!”叶俞言连连点头。
周清言低下头,抿嘴笑了起来。
前世她们悄无声息地进了府,自然也没有什么敬茶,她知道叶明善是为了她们母女好,但也同样为于氏觉得委屈。
她想要娘亲光明正大地嫁进来,也名正言顺地做忠勇侯夫人。
于氏上前给叶老夫人敬茶。
这些日子下来,叶老夫人时不时听田氏在耳边说,那绣铺开得是如何有声有色,对她的印象渐渐好了许多。
再加上女儿叶长歌也同她嘀咕,日子都是自己过的,眼见着明善对她喜爱得不得了,于氏在她这里受了委屈,夹在中间为难的不还是明善?到最后弄得所有人都不开心了,她这个做母亲的就高兴了?
叶老夫人使劲戳着女儿的头,也就只有她敢这么同自己说话。
不过她还是听了进去,眼下看着明善一路牵着于氏的手进来,知道他们之间和睦,自己又何必做这个恶人。
她没有刁难于氏,接了她的茶,和颜悦色地叮嘱了几句,便让丫鬟将备好的礼拿了出来。
于氏接过去,谢过了婆母,接下来便是与其他人相认了。
叶长歌和田氏她都见过,府里的女孩子也熟悉,男孩除了叶谨言,还有二房的叶立言,年岁同叶谨言相仿,二人并肩站在一处,眉宇间有七八分相似,只是个子矮上半头,身形也瘦弱些。
于氏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给了他们,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接了,脆生生地叫她“大伯母”。
“这是明心,家里的老三。”叶明善将她引到坐在靠门处的一个青年男子面前,笑着说道,“他是个闲散性子,平日里喜欢游山玩水,鲜少回家。”
叶明心站起身来,笑着叫了一声大嫂。
于氏连忙应了,偏过头悄声问道:“那三弟妹……”
叶家堪称人丁单薄,今日所有的人都在,唯独不见三夫人。
叶明善轻微地摇了摇头:“她身子不好,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前些日子更是吐了血,老三连夜请了太医来才保住性命……如今天越发冷了,她不便过来,等会儿你去看看她吧。”
于氏点了点头,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叶明心一眼。
叶家的三兄弟生得很像,叶明善常年在军中,身上难免多了些煞气,叶明德一直打理着叶家的生意,脸上无论何时都带着和善的笑容,而叶明心,清隽的面庞上虽然满是笑意,但那笑里却仿佛时刻带着一抹阴郁。
闲来无事,于氏曾听田氏提起来过,三房夫妻两人除了刚成亲那会儿好些,在叶俞言出生之后,中间似乎生了罅隙,老三常年不着家,而三弟妹也一病不起。
“那两人都像是锯嘴的葫芦,什么都不肯说。我问过采薇两回,她都说没事,到底是三房的家务事,我一个做嫂子的,还能把手伸过去不成?”田氏同她抱怨,“后来老三更是不像样,带了一个什么云娘住了进去,几年过去了也没走。”
她叹了一口气:“当年我是看着采薇嫁进来的,花儿一样的姑娘,几年下来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心里实在是难过。”
于氏听得狠狠皱眉:“日子过成了这样,为何不和离呢?也算是放过彼此。”
“哪有那般简单,”田氏无奈地摇头,“采薇的娘家……唉,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你迟早会知道的。采薇的娘家,当年卷进了宁亲王谋反案,被满门抄斩,如今整个戚家就只剩下她自己一个,真的和离了,她能去什么地方?”
“当年老三在父亲的书房外跪了一天一夜,求父亲救一救戚家。父亲拗不过他,只能进宫去求了皇上,却只救下了采薇一个。”
田氏感慨不已:“你说,当年将采薇视作珍宝的人,怎么如今就变成了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