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薄老爷子给才六七岁的薄懿讲了一大堆他听不明白的话,最后再问他想怎样活着。
那个时候的薄懿什么都不懂,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努力的活着,更不明白梅花为什么偏要与众不同。
他只知道若他是梅花,他不会开心的,虽然已经站在了顶端,但却丢了伙伴,多了孤独,它真的愿意吗?
薄懿一想到那天的问题,他忍不住轻笑一声,“我说了什么重要吗?”
白栀听出了薄懿话语里的无力感,此刻她真的好想抱一抱那个被逼着长大的薄懿啊。
薄老爷子前面铺垫了那么多,就是想让薄懿活成他希望的样子,不给他自己选择的机会,而是一味的让他认为他给他安排的路是最合适的。
若是薄老爷子还在世,白栀真想问一问他,他有没有后悔过,可是现在再也没可能了。
白栀趁薄懿不注意的时候踮起脚尖随手摘了一枝梅花,很鲜艳的颜色,盛开的正美,但在这万物凋零的冬日里却最孤独。
“你看,它很漂亮,对不对?”白栀捧着那枝梅花,笑得很开心。
薄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还是一副走不出来的样子,他拿过那枝梅花,攥在手里瞧了又瞧,难很不承认它不美。
薄懿淡淡道,“它确实美,但也只是在这一季。”
“你说得对,任何花都有花期,梅花选择在寒冬开花,确实证明了自己,被人们喜爱和欣赏,它才活出了自己的价值。”白栀一点一点开导薄懿,“可你爷爷错了。”
白栀直接否认了薄老爷子的话,这让薄懿有些不解,他眼神疑惑着望向白栀。
“梅花在逆境中努力活着的意义,不是为了让更多人喜欢,而是它自己的选择,你也一样,你没有活成它的样子,你也不是他。”白栀解释道。
白栀拉着薄懿的手继续说,“你爷爷其实已经给了你选择,他没有让你真的成为它,而你已经超越了它,走回了自己的路。”
薄懿听了白栀的一番话,沉默住了,薄老爷子对他严苛,却也培养了他遇事沉稳的性格,才能在大事小事面前不露怯。
他想让他变得冷血无情,这也不是在暗中保护他吗,万一哪天被威胁,他不会怪薄懿舍弃家人,而薄懿也不会自责。
他不顾众人反对把薄氏交给薄懿,不是把薄懿当工具人继续传承家业,而是让薄氏成为他的工具和盔甲。
白栀看薄懿的眼神有些动容了,不管怎样,她都不觉得薄老爷子不爱薄懿,否则他不会把薄懿从陈淑英那接走,陈淑英才是不合格的母亲,她什么都没留给薄懿,却还要他付出。
薄懿原本情绪低沉的样子突然变好了,他的眼神不再是深邃的,而是有光的。
薄懿反手握住白栀的手,笑得很平和,“你知道我为什么没去见他最后一面吗?”
薄懿忽然主动提起这个问题,让白栀惊讶了好一会儿,她还是听薄萱说起的这件事,但薄萱也不知道原因。
薄老爷子去世那天,薄氏的危机还没完全解除,薄老爷子很意外的走了,而薄懿居然还没出现,甚至连他的葬礼都没来,当时他正处于风口浪尖的位置上,因为这件事被很多人诟病。
白栀许久没说话,但她的表情已经告诉薄懿答案了,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还在格斗赛的比赛台上。”
“格斗赛?是云家组织的那个很残酷不论生死的比赛?”白栀急切的问道。
“你怎么知道的?”薄懿记得他从没跟白栀提起过那件事。
不光是白栀,他甚至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那场生死赛他自己都不愿再回忆,可也是那场比赛成就了现在的他,那是他的起点。
白栀支支吾吾都有点说不出口,她一直没告诉薄懿就是怕他多想,“在冰岛的最后一天,我在教堂里碰见了他,她跟我聊了很多。”
“什么?所以你在里面待了那么长时间,我还差点以为……”薄懿有些吃醋。
白栀不说还好,那天他真的以为白栀在里面出事了,差点就不顾一切闯进去了,他不知道还没事,没想到白栀竟然瞒了他这么久,他很生气。
“好了,我的错,不该瞒着你,他也没说什么,真的。”白栀一脸真诚冲着薄懿保证道。
她当初没告诉薄懿就是怕提起薄懿的伤心事,毕竟他们聊得就是云家的那些残忍的规矩。
“算了,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不能再瞒着我单独跟他见面了。”
薄懿没怪白栀,她用力的点头,想哄他开心。
薄懿看白栀这样子还有点可爱,他都被逗笑了。
白栀问:“所以那天你不知道爷爷去世,也来不及赶回去?”
薄懿点头道:“在比赛的最后一刻,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了,心脏剧烈跳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了,现在想想,也许是一种预示。”
那天薄懿是拼着命上了比赛台,在裁判宣布结束时,他没挺过一秒就倒在了地上,脑子昏昏沉沉,双眼变得模模糊糊,只看到盛璟宥朝他扑过来,他就彻底闭上了眼。
当他再睁开眼时,就已经是三天后了,盛璟宥第一时间告诉了他,薄懿已经不记得那时候他在想什么了,只是眼睛睁着,人清醒着却像沉睡的样子。
他没哭,但还是很难受,感觉全身都疼,他以为只是身上的伤口在疼,可是吃了止疼药,打了止疼针都没有一点效果,索性就疼着吧。
他不是舍不得,而是感到遗憾,他答应了薄老爷子会解决薄氏的危机,可是他还没亲眼看到就先走一步,他觉得是自己食言了,突然失去了方向。
“我知道他去世的消息后,那个时候我完全可以撇下薄氏不管,甚至都可以不用再回薄家。”
“可是你没有那么做。”白栀知道知道薄懿不会,他不是半途而废的人,况且他已经为薄氏豁出命了,那就说明他也不想薄氏就此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