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衡轻轻啜着茶水,沉思片刻,忽道:
“我素知三妹妹巾帼不让须眉,却不知胜过世间多少男儿。常听府里下人们说,三妹妹擅书,三妹妹何不自取一笔名,写一些文章故事。
我在京中置办了一家酒楼,过些日子便要开业。三妹妹但有所书,不妨拿来给我,我若觉着好,也可在我那酒楼中为三妹妹宣扬一番。
如此,既可挣些银钱,二则,亦是一番事业。”
探春被他这一阵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是豪爽大气的敏探春,此时也有些羞赧。耳尖微微泛红。
虽是被那“事业”二字,说得有几分心动,只是年龄尚小,并不自信,仍是连连摆手道:
“林大哥太谬赞,我不过一介黄毛丫头,岂有着书立说的本事。更不能称什么巾帼了。”
林思衡只摇摇头,
“实不相瞒,我出这主意,倒正有一件事需得麻烦三妹妹帮忙。你林大哥素日里也爱看些话本小说,脑子里也时常琢磨着写一写,只是事情太忙,竟耽搁了。
如今倒正有一个大纲,我又不忍叫它在我脑子里不见天日,倒不如我来说给三妹妹听,三妹妹为我填充润色一番,便算是你我合着,倘若付梓出版,润笔费自然一人一半。
三妹妹意下如何?可愿帮你林大哥这个忙?”
探春本有些意动,见林思衡这样说,也咬咬牙,拿出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来,只道:
“林大哥既这般说,小妹只好勉强一试,只是小妹学识鄙陋,只恐写出来的文章不堪入目,却坏了林大哥巧思。至于润笔费用,大哥也快莫提什么一人一半的话,岂不羞煞了我。”
林思衡只摆摆手,口中缓缓说道:
“话说元朝末年,诸暨县乡里,有一少年,名叫王冕的,虽然家境贫寒,却天性聪敏,又热爱读书,竟自学了天文地理,经史文章等大学问...”
不知不觉竟至晌午。林思衡方才停了。
三春听得如痴如醉,待林思衡停下来,方才惊觉已到了饭点了,赶紧辞别了林思衡,慌慌张张往贾母处赶去。晴雯早已备好了几包茶叶,由她们带走。
探春走在路上,只觉胸中激荡不已,对两个说道:
“林大哥果有大才,今日他说着故事,不止辛辣有趣,更兼着为人处世的道理,偏又能不落俗套!世间竟真有这般男儿,有此等学识!
可恨我不是男儿身,不然,定要追随在林大哥身边,便是只为一书仆童子,天长日久,岂无进益!”
惜春只觉得故事有趣,也点点头附和一二。迎春在自家姐妹面前,也少了几分木讷,答道:
“林大哥这故事确不一般,胜过我们往日里看过多少戏曲话本。只是却还没有说完,倒有些可惜了。”
探春只一摆手:
“且待我先将今日林大哥所说整理一二,届时再去寻他,只盼着不要叫林大哥失望才好。”
...
此后探春便时常拉着迎春和惜春,每隔几日便来寻他,或是听他讲些新奇故事,或是把自己写好的稿子取来与他评鉴。
迎春惜春因与他来往渐多,也都慢慢熟悉自然起来。
惜春每回来,必是要缠着他讲故事,他一时促狭,故意说了几个鬼故事,唬得三春俏脸煞白。听到一半便已落荒而逃。不料次日竟又来缠着他叫他讲完。
迎春虽仍是有些木讷,也渐渐可与他应答谈笑几句。她不像惜春,喜欢听刺激的鬼怪故事,倒是对有一回林思衡无意间说漏了嘴的桃花扇很感兴趣。
只是这个年代,对一位闺阁小姐说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是很犯忌讳的事情,因此林思衡三缄其口。
迎春问了一次,见没有下文,便也不多说了。只仍是偶尔会带了围棋来与他下一盘。
可怜林思衡的围棋水平,也就是粗通规则罢了,竟每每被迎春杀个片甲不留。
林思衡气急眼了,把现代象棋捣鼓出来,教迎春下了两盘。
于是半年以后,连象棋也不是迎春的对手了。
贾兰原是个一板一眼的小夫子,平日里与三春来往不多,不料却时常能在林叔叔住处见着三位姑姑,渐渐倒也亲近起来。
惜春难得见到一个比自己还小的,便拿自己从林思衡那里听来的鬼故事,又去吓贾兰。
只是不知是技巧不到位,还是内容不够充实。贾兰虽也吓得面无人色,却仍是死死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念叨着:
“子不语怪力乱神。”
...
黛玉原是不好意思时常往师兄处来的,见三春如此,却也松了一口气,寻了个机会也混进三春的队伍里,看着便向是被三春拉来的,以此来堵住贾府下人们的悠悠之口。
只是两人有意无意间目光相撞,又都只会心一笑。
宝玉仍是时常跟着黛玉后头打转,黛玉来寻林思衡,宝玉也跟着来。
他也不因黛玉不理他,却亲近林思衡而感到生气。反而十分敬佩林思衡有五步成诗的本事,只是又为林思衡“醉心科举”一事而扼腕叹息。
每每劝诫林思衡不可“不务正业”。还是要把精力放在诗词上才好留名青史。
听得林思衡暗地里猛翻白眼。
...
又过了小半年,林思衡位于西大街的产业便要开张。掌柜正是从黄雀中挑选出来。培训了半年,便走马上任。
王熙凤自得了酒楼三成份子,便对此十分上心。暗地里吩咐了旺儿去看过几回,旺儿每回都说是还在装修。
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又哪里知道旺儿去的第一回就已经被已经发现了。
林思衡眼见酒楼已装修妥当,也吊足了王熙凤和贾琏的胃口,择了个吉日开张,便约了贾琏,又稍带了宝玉,定了开张那日一并去坐坐。
两人都高高兴兴得应下了。
...
六月十八日,京师如意斋和民丰楼开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