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啊,谁啊,谁啊?”
顾若云回头一看,原来是宋莫浔。
宋莫浔醒得不甚清明,见到眼前一片人影,为首的那个獐头鼠目的,还疑心是自己睡得眼花了。
待到他揉了揉眼,看清眼前景象时,这才明白顾若云为何突然消了声。
宋莫浔忽然堆起了假笑,笑着对张逢应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张掌柜的。怎的,今儿突然有了雅兴,来我们这如意阁,为的是何贵干呀?”
张逢应得意极了,一双不大的眼睛里射出贪婪的光,“为何贵干?宋世子还真是心善,事已至此,还想着替那两位遮掩呢。”
宋莫浔有些奇怪,但一想到,百里相和祁风自回来还没有和他们讲清洛河山中发生之事,只是侧头朝一个机灵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伙计立刻会意,快步进了后院。
张逢应的身后,人越聚越多,不止有从金光阁过来的人,左邻右舍、街坊四邻全都出动了,集聚到如意阁门口看热闹。
宋莫浔的浓眉紧皱了起来,不为其它,只是因为他还听到了人群中,居然还有人争吵了起来。
“我先来的,你挤什么啊?”
“你说你先来的你就是先到的啊,我可是一大早就派了我们家的二小子,守到如意阁门口,替我们全家占个好位置的!”
“就你们全家想看好戏啊,其他人不想看啊?你派一个半大孩子,占十个人的位置,你有点不要脸了吧?”
“你说谁不要脸,你说谁不要脸,你再说一句试试!”
争吵中的人想是急了,就要先一步打起来了,人群中立刻又有人开始拉起了偏架。
“别吵了,别吵了,大家今日来,都是想看热闹的。人一多,互有推挤纯属正常,都多担待着些。若是吵得厉害了,被请出去,看不到这百年难遇的好戏,可就亏大发了。”
宋莫浔听到拉架这人居然说今日这出是百年难遇的好戏,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气。
顾若云扬眉道:“遮掩什么?有的人心黑,反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也不知道上辈子是什么成了精,今生才得了这天大的福分,修成了人。”
张逢应没料到顾家寄住在陪都侯府的丫头,居然会如此的伶牙俐齿,一句话,半是讽他心黑,半是骂他不是人。
张逢应脸色霎时便沉了下来,吹胡子瞪眼地喝道:“昨夜的情形,还不够分明吗?除妖司谢大人和贺大人带队上山,身上带着的都是如意阁的护身符,可昨夜伏魔司的官人们,全部身受重伤,需要静养数月。这,是从未有过的惨败!”
说到最后,张逢应的声调拔高,颇有点兴师问罪的架势:“若不是贺大人有一双可以断残肢、续断腿的回春妙手,昨夜除妖司的诸位大人,都被你们害惨了!你们如意阁还不认账吗?”
顾若云和宋莫浔都不知晓昨夜洛河山中的事态,现在看张逢应一副言之凿凿的样子,心底居然虚了几分。
金光阁跟来的人,又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站在瘦弱不堪的张逢应身后,就算张逢应此刻气势彻底弱下去,那群雄壮魁梧的壮汉也会为他虚张一番声势。
张逢应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本鸦雀无声的人群,突然间便如炸了锅的粥般,争论了起来。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侯府的傻小子,被这两个外乡人骗了吧。什么如意阁,纯是招摇撞骗!”
“你少在这里马后炮,我可记得你之前说的是,不看好三个字,现在你又装上神机妙算了。”
“两司进山猎妖这么多年,从来没听说哪次像这次这么惨烈,我听隔壁的张小二说,那叫一个惨啊,满地都是血,还有从身上掉下来的四肢…”
“人间炼狱,人间炼狱啊!”
“如意阁就是骗钱的,我家娘子先前还想买几个护身符备用呢,多亏叫我给拦下了,真可恶!”
“那两个大骗子怎么还不出来呢,让宋家公子和顾家小姐应付张逢应这个破皮无赖算怎么回事?”
说这句话的人声量不小,恰巧在一阵激烈的讨论声后说出,显得格外响亮。
而这句话又恰好传入了正耀武扬威的张逢应耳中,张逢应恶狠狠地回头去瞪说这话的人,那人却一矮身子,直接躲入了人群之中,不叫他看见。
人声突然静默了,张逢应回头,看向众人望去的方向,原来是百里相。
百里相头一遭没穿红衣,反倒穿了身素净的白衣,那白衣却不是普通的白衣,走动时,浮光在道道精致的暗纹间跃动着,闪烁着近乎珍珠般的光泽。
百里相拢了拢头发,朝张逢应微微一笑,“张掌柜的,你继续说,我听着。”
张逢应见百里相如此淡定,气焰便先弱了几分,待想到昨夜情形,千真万确的是惨败,方才又重拾了勇气,瞪眼问道:“百里掌柜昨夜是不是随谢大人和贺大人等,上的山顶?”
“没错,然后呢?”
“昨夜山上两司官人伤势惨重,是也不是?”
“没错,千真万确。”
“随谢大人和贺大人上山的那拨人,身上带着的,是如意阁出品的护身符,可否属实?”
“属实,特别属实。”百里相笑盈盈的,笑得坦然,笑得张逢应心中有些发毛。
刚才静默了一瞬的人群顿时又炸了锅,可碍于正主百里相在此,前来看热闹的街坊邻居们都不敢高谈阔论,只是窃窃私语着。
“她应的这么痛快,是不是仗着有宋小侯爷撑腰,所以什么都不怕。”
“宋家公子还不是小侯爷呢,皇上的加封还没到咱们这陪都呢,你这么乱讲,不怕掉脑袋了啊。”
“是是是,你说得对,不过,我看百里相的样子,也不像是个能上山杀妖的杀神模样,怪俊俏的,倒像是个闺阁小姐。”
说这话的是个呆傻书生,站在他身侧的娘子立刻去拧他的耳朵,“你敢看别的姑娘,不要命了?”
书生忙哎哟着讨饶:“唉,唉,唉,娘子我知错了,我就是随口一提,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娘子你饶了我吧。”
书生周围的人交头接耳的,七嘴八舌着说道:“要我说,这个如意阁就是个幌子,肯定是给大官奉孝敬的,不然怎么敢这么嚣张的?”
“你又讲这些没凭没据的话,张兄你要是继续这样子捕风捉影的话,那在下也只好和你割袍断义了。”
百里相笑着摇了摇头,原来呆傻书生周围的,也尽是群同样呆傻的书生。
张逢应站的离这群人近一些,也听到了这些话,觉得自己真可谓是民心所向,不由的更有底气了几分,双手叉着腰,狞笑着问百里相:“百里相,你制假售假,该当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