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易寒的瞳仁骤然缩紧。
百里相的灵力几乎都被那道道火练烧毁殆尽,可她仍是抓住一切机会去激怒江易寒。
“江易寒,你的这些小手段,都是我玩剩下的。金天也不过如此,还有没有更厉害的。我还以为你们布下这么大一个局,只是为了给我挠痒痒的呢。”
“你!”江易寒的脸上现出薄怒,身子都跟着发抖,他发狂似的回头喊道:“给我接着烧,烧到她松口为止!”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顿时便有更加猛烈的火焰朝百里相袭来。
可那些火焰还未等触及百里相的身体,便有一道道横空射出的符纸,构成了一个法阵,拦下了所有火练。
用了大量缩地成寸符方才堪堪赶到的宋慕青,一马当先,双手结印,正朝着江易寒方向望去。
江易寒勾唇一笑,半分恼怒的意思都没有。
鱼儿终于上钩了。
“永寿侯这是何意?”江易寒看了眼宋慕青身后的大队人马,其中不乏很多着宝蓝色官服的两司官人,想来是赶路匆忙,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二殿下这样子折磨人,怎么能获得姑娘家的芳心呢?”宋慕青用眼神示意身后的人,那些人立刻分散开来,随时准备出手破掉金天伏击的阵法。
江易寒却是预备鸣金收兵了,他高深莫测地一笑,“大鱼咬饵了,侯爷说说我今天这一趟,究竟走得值不值?”
百里相其实早已支撑不住了,那些狠话不过是她凭着本能说出口的,即将坠落坚硬地面之际,她竟然跌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那人的眉眼有点熟悉,百里相勉强睁眼分辨,耳边却只能听到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呼喊。
“百里!百里!”江风启几乎癫狂了,他哽咽了,“你别死,百里,百里…”
江易寒却是装出一副诧异状,绕到正痴缠在一处的二人面前,大声道:“大哥?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风启的眼角,有滴泪欲落未落。
“大殿下怎会在宫外呢?父皇准的吗?难道大殿下竟是私自出宫的吗?”江易寒继续唱着专属他一人的独角戏。
江风启的双目通红,像是几夜未眠,只是深深凝视着怀里那一团人形的黑炭。
“芜宫之囚尚未结束,等回了永安京,大殿下可是要被言官参上很多本啊。不过大哥放心,二弟我会帮大哥挡一挡的。为了心爱之人擅自出京,父皇也许会理解的。毕竟除了天家,也不会再出大情种了。”
江风启忽然动了。
江易寒警醒地朝后退了退,却见江风启只是从怀里掏出颗药石,预备给百里相送入口中。
贺璋忽然纵马过来,大声喝止:“大殿下不可!”
江风启几乎要失去神智了,只是抬着一双茫然的眼,望向来人。
“这药石只能吊寻常人的命,像百里姑娘这样天赋异禀的,药石入腹,恐怕效果会更糟。”
江易寒偏头去看贺璋,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什,“原来除妖司谢清明手下的贺璋,真如传闻中所言,是大殿下的人啊。”
贺璋拱手,“见过二殿下。下官不过是曾受侯爷和百里姑娘的恩惠,今日知恩图报罢了。”
江易寒不置可否,又去看江风启怀里的百里相。
他是不是为了逼江风启现身,下手有点狠了?
若是百里相真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江易寒大抵也是不想活了。
百里相忽然如回光返照般的猛然睁开了双眼,可她的眼中,除了江风启,便再无旁人。
“祁风…”百里相费力开口,声如蚊蚋,“是你吗?”
江风启重重点头,眼角那滴欲坠未坠的泪,终于滴落在百里相的鼻尖上,仿佛一颗易碎的水晶。
“百里…我来晚了,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江风启的声音中满是苦意,像是经受了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
百里相的心里却只有感激。
“祁风,谢谢你…我不会有事的…”说完,百里相再也无法保持清醒,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江风的手骨节分明,甚至细得有些嶙峋,此刻却应时地托住百里相。
宋慕青也催马过来,手搭脉门试了试。
一试之下,他的面色格外古怪,江风启却丝毫未曾察觉。
“大殿下?”宋慕青试探着唤道:“百里姑娘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这便启程回昭阳吧。”
江风启仍是沉浸在苦痛中不可自拔。
宋慕青又看了眼自己这为情所困的大外甥,腹诽着,百里相体内如此充沛的灵力,她会有事才怪呢?
就算江易寒再拿火将她烤上三天三夜,她百里相也还是不会出事的!
——
百里相悠悠醒转,已是三日之后。
她看向床头旁的那张脸,祁风像是第一次认识她那样,愣怔地望着她。
他的瞳仁黑得吓人,眼白却泛着红意。
祁风的手,果断抚上百里相苍白的脸。
连日昏迷,百里相的体温很低,可祁风的手,竟然凉过她的脸。
祁风的下巴抵住百里相的额头,像是两块冰凉的玉石碰在了一起。
百里相仍是困倦,根本分不出精神去猜去想祁风的意图。
双眼微阖之际,她听到祁风在她耳边的絮絮低语:“百里…对不起,我骗了你…”
困意再度袭来,百里相的双眼终于不受控制般的合拢。
骗了她?
什么意思?
“我不叫祁风,我姓江,名风启。我的真名叫江风启,不是祁风。”
“百里…你不要生我的气…”
“你不要扔下我不管…你不要再像十几年前,抛下我不理…”
黑暗的漩涡几乎要将百里相整个卷入,她有些疑心自己是在做梦。
不要生他的气?
他到底姓什么叫什么,其实也不关她的事,她又为什么会生他的气。
不要扔下他不管又是什么意思,十几年前,她又究竟在哪里?
来不及深究过往,百里相再次陷入了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