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归彻眼都不眨干净利落的跪在她跟前,大腿粗壮有力,微微敞开,看向陆青黛的眼神小心翼翼的,两只胳膊很自然的搭在膝上,手背上的青筋都紧张的微微凸起。
他老老实实的跪在陆青黛脚边,见人没有理他,便又有些不安的低下头来。
神色拘谨,浑身紧绷,迟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为自己辩驳。
哎,了了心,海底针。
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了了会不会不要他了?
还是说,了了终于发现他是这里面最笨的那一个,庶子不可教也,打算放弃他了?
应归彻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愿意面对现实,于是便一直低着头不肯抬起来。
陆青黛满头的青丝散落在身后,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外衣,还带着刚沐浴完的清香和雾气,她蹙着眉看着面前一直低着头的应归彻,没有先把问题讲出来,而是将手中的筷子轻轻搁在碗上。
随后开口抱怨道:“今日因为阿彻,我都没有好好用膳。”
“都怪你。”她的脚尖又踢在他的膝盖处,不轻不重的,像是小娘子的娇嗔。
应归彻沉闷的嗯了一声,看着她只穿了袜子的脚,流连了两秒之后艰难地移开目光。
“你知道错在哪里了吗你就嗯。”陆青黛一个爆栗敲在应归彻的脑门上,明明是惩罚,但应归彻心里头却雀跃了几分。
了了肯对他动手,说明还是在意他的。
他咽了口口水,抬眸时视线却直直的撞在小娘子的红唇上。
一张一合的,娇艳欲滴。
那儿他是亲过的,软软的,甜甜的,亲一口叫人欲罢不能忘。
应归彻很可耻的没有听见陆青黛的教诲,浑身的肌肉都硬邦邦的,他感觉自己的脸都烧起来了。
明明上次在了了面前跪下的时候没有这种感觉。
“不要脸。”发觉他的视线,陆青黛又扣了一个爆栗,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不敢用力,怕把自己的手给弄疼。
“嗯。”
应归彻这次倒是爽爽快快的应了,他不是那种话憋在心里头的性子,赶紧就将心中的困惑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了了,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要是我做的不好,你可以打我骂我,你抽我鞭子也行,但是你不要这样对我……”
冷暴力真的很可怕,虽然应归彻还没有开始被冷暴力。
但是看着心上人生气,自己却要猜来猜去,小将军的心情不是很美妙。
他习惯于沙场上点兵布阵,却不能习惯于闺阁女儿家的心思。
应归彻说完这句,陆青黛的手里也被他放进去了一条短的缠着金丝的软鞭,还是上次惹她生气的那条。
“那谁叫你笨的?”
陆青黛拿着短鞭轻轻一甩,短鞭抽在应归彻的衣裳上,没什么响声,抽在应归彻手臂上像是一条狡猾的小蛇,只是轻轻一挨带来一阵酥麻就飞快的撤回。
有种诡异的爽感。
就像是犯了错被自己心爱的娘子教训,那种被人管着被人在乎着的愉悦感通过这一鞭子发散到应归彻全身。
“嗯,我最笨了。”
他大大方方承认,却难得听到小娘子的肚子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
聪明了一回,没有直接点破,而是小心翼翼的抬手通过抽在自己手臂上的鞭子去牵陆青黛的手。
“了了,打我骂我有的是时间,膳食冷了就不好吃了。”
小娘子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略略紧了紧,跟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不想让他牵。
应归彻稍稍用了一点劲,就将小娘子的手打了开来,“用了膳才有力气打我。”
他将筷子递送给到她手上,观察着她的眼色,“我喂你。”
作为顾京元没出现之前最喜欢给陆青黛投喂的人,应归彻最是知道她的口味,于是半跪在地上,一边牵着人的手,一边夹菜喂到她嘴里。
陆青黛知道这人的性子,没指望让他自己理解明白,但总是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古来党争就不是说笑的,应家若是只会打仗不懂朝局,指不定哪一天就变成了功高盖主,即便到时候程宥泽相信应家,那其他人呢?
正所谓怀璧其罪,应家既然有兵权也有武将,那就更应该好好学学朝堂上的生存之道。
虽然今日要谈的是何家五娘子何懿芳的事情,但以小见大,连这种明眼人一看就能够明白的‘婚嫁’陷阱他都不会解决,陆青黛怎么可能放心应归彻日后面对各种朝堂上的尔虞我诈。
万一在京城得罪了人,日后到了边疆被刻意欺负针对怎么办?
想到应归彻竟然想要当面跟何懿芳解释来平息京城中他们三人之间的谣言,陆青黛就脑袋疼。
幸好郎君的性子不像阿彻这样,不然当时在胜溪镇的私塾里就不知要被周英英算计多少回了。
终于用完饭,应归彻跟从前一样,从袖袋里头掏出手帕给人擦干净嘴。
“我之前让你解决好何家五娘子那边的事情,你可解决好了?”
见他擦干净了嘴,陆青黛伸手又将人推开了些,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应归彻眨眨眼,很是直接道,“我准备跟她解释清楚来的,当年之事我先前不知道她是有意的,加上当时我压根没心思管这件事,让京城里头散布着各种流言,如今我可以不管,但她若是还想靠近我,日后可就不能怪我不讲情面了。”
“就这?”
陆青黛面无表情,看着应归彻,让人觉得压力十足。
她的手指轻轻的摩擦,话语里头明显就不是满意的样子。
应归彻紧急避险,“我考虑的肯定不够周全,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但我脑子愚笨,实在是想不出其他更好的方法了,了了教我好不好?”
“对待何家五娘子你倒是有礼有节的。”陆青黛抬脚踢上他的肩膀,应归彻顺势往后倒了倒。
他吞吞吐吐,“我很少在京城之中和人有过什么纠葛……”
最要命的是人家何懿芳是个女的!
若是是个男的,他上去打一顿,会说话都被打成不会说话了。
陆青黛挑了挑眉梢,笑着扎他的心,“当初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收些劲道?手是说卸就卸的,也没见我和你有什么纠葛啊……”
应归彻见她新事未平就旧事重提,脸色肉眼可见的慌乱了起来。
他语无伦次的道歉解释。
“了了,当初当真是误会,都是我不好……”
“我这次是不是想的也不对?了了你别生气,我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
“我心里只有你,绝对没有其他人!”
“你别不要我。”
陆青黛冷哼一声,看着他想凑过来,不满的训斥一声,“跪好别动。”
应归彻的身子立刻重新挺直跪好在陆青黛跟前。
“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你和她见面解释当年之事的时候被人撞见,旁人会关心什么?”
她不再给他答疑解惑,而是一点一点的引导他自己动脑子。
手中漫不经心的把玩着那条短鞭,若是应归彻答的不对,立刻就一鞭子抽过去。
“关心什么?关心……关心我和何家五娘子谈话的内容?”
手臂上被鞭子啪的一下抽到,应归彻眼都不眨,却也明白这鞭子和上一鞭子所蕴含的含义不同。
上一鞭子尚且可以说是羞恼抱怨,那这一鞭子完全就是惩罚和不悦。
应归彻身上不疼,但是抬眼触及陆青黛冰冷眼神的时候心里却是狠狠地抽了抽。
疼的他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鞭子抽打过一样。
“阿彻,昨日我去见了郎君。”陆青黛收回鞭子,依旧是眉眼温柔的同他讲话,但看起来像是因为提到了顾京元所以才变得温软。
应归彻心里委屈的冒酸泡泡,别扭一声,“他有什么好见的?干嘛要去见他?”
心里更不好受的是娘子把顾京元藏的好好,他们一点踪迹都找不出来!
就像是给专门给顾京元筑了一座庄子一样!
应归彻的知识水平不允许他知道‘金屋藏娇’这个典故,但也并不影响他吃醋。
“那阿彻若是去见何家五娘子,旁人会关心什么?”
被顾京元一事这么一打岔,应归彻脑袋是灵光了,但是语气并不是很友好(他是针对小顾)。
“旁人会关心我为什么见她,干嘛要去见她……”
“我去见郎君,亦或是旁的什么人,阿彻你会最先关注什么?”陆青黛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鞭子,含笑等待应归彻的回答。
有了顾京元打样,应归彻回答的每一句都带着老坛陈醋的味道。
“你为什么见他们不见我?你见他们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你肯定跟他们的关系很好……我是不是在你心目中不重要了?”应归彻说完稍稍低头,鼻梁上的疤痕配着硬朗的脸型和眉眼显得有一种格外的帅气。
只是他如今更像是一只忧心忡忡的大型犬,正跪在主人面前闷闷不乐。
“那阿彻你准备去见何家五娘子跟我说了吗?”
“还没有。”
“那我不知道这件事情,等京中人传出你和她见面的言论来,我的面子往哪里搁?”
陆青黛的鞭子没再抽他,而后握在手里折好,轻轻用前前端挑起应归彻的下巴“到时候我不高兴,我就不要你了。”
应归彻猛猛的震惊抬头,“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京中好娘子多了去了,你何必在我这吊死?我瞧着何家五娘子就很喜欢我们阿彻啊……”陆青黛的鞭子磨蹭着应归彻的下巴,嘴角微勾,露出几分逗弄的笑意来。
“娶了何家五娘子,夫妻恩爱红袖添香、恩爱白头儿女双全,不好吗?”
看出她眼中的戏谑,应归彻却还是害怕,压根就想不到别的,径直往前将人牢牢的圈在怀里。
“不好,不好,我只喜欢你,了了你别不要我。”
陆青黛上手轻轻抓着他的头发,问道,“那你该怎么做?”
“我绝对不会和她有半分瓜葛的,也不会再留下什么话柄来,日后无论做什么事,我一定都会跟了了禀报。”应归彻一本正经,将人抱着紧了好几分。“我一定不会武断草率的行事,做事一定都会跟旁人商量着来。”
“但、但这京中的谣言,我着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应归彻有些愁,军中若是有什么谣言,下一道军令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弯弯绕绕?
所以他以为京中谣言最好的就是解释清楚。
“笨。”
陆青黛骂他一句,随后又细细的教他。
别看阿彻在京中愚笨,好多事情不懂,但是在《替身》里头,他可是敢于为了沈静造反的呢。
“流言这种东西纯粹就是空穴来风,堵不如疏,你越是着急解释什么,什么反而越像是真的。”陆青黛说,“不过今日之局,你的行动已经可以把之前你和何家五娘子的事情推翻了。”
应归彻听着前面还在点头,但到后面却又疑惑出声,“为什么啊?我做了什么吗?”
“今日朝堂之上,阿彻不是站出来了吗?”
“皇权至上,那种时候你都敢站出来为我发声,难道阿彻不爱我吗?”
应归彻听到这句,心情立刻多云转晴,立刻回道,“爱的,阿彻只爱你。”
陆青黛笑着点头,而后脚轻轻的踢在他的腹部,有些硬邦邦的,不是很好踢,“抱我去美人榻上。”
美人突然说出这句话来,应归彻蓦然想到之前在美人榻上把人亲的通红一事,不由得抿了抿唇,但还是乖乖照做。
怀中人轻的很,他刚把人放下,他的脖颈处就环上来一双手,陆青黛将脑袋轻轻埋在他的颈窝处,跟刚刚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刚刚的她是教他在京中为人处世如何破局,那如今的她就是宫宴之上受了惊吓的她。
就像是受了伤的小刺猬终于肯放下尖刺,用柔软的一面朝向人。
应归彻僵了僵,而后大掌放在她的背后,轻轻的顺着,“了了今日受委屈了。”
他听到鼻音回答“嗯”了一声。
带着清茶皂角味道的青丝扑撒在他的肩处和身上,应归彻的动作愈发的轻,却是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皇帝暂时还不能动,我揍程穆环一顿,给你先出出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