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我爸爸这里呢。无论是上学,玩耍,天天都是前呼后拥。狐朋狗友,不知道有多少。这样子处理什么事情,也太过于天真了。
我最他的就是,当年要是狠狠再赌上几把,赌得也像《活着》里面的那个家伙。那我们这一代,就有好日子过了啊。他只玩也赌,可恨的是却不大赌。应该干的事,这个坏家伙不干。
看到人家都简简单单,要不就是资本家,或者是一两个地主。就是陈本虚家里,这么麻烦。就说地主就是地主,地主,这还有什么兼的。
一手就把兼的前面那几个字,那可是多么重要的几个字啊。
硬生生地,给划丢了。
好家伙,这样子一丢,陈本虚家里,就成了地主成分。
爸爸在后来几十年里,一直在私下里后悔。年纪轻轻的他,当时真是不晓得,这个事情,有这么复杂且凶险。
工商业兼地主,那可是团结的对象。
地主呢,就成了斗争对象。是敌人了。
人家一搞起什么运动,一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没有什么事。可是在陈本虚家里,那事体,可就大了。
那时候农民进城,虽然一大群人。学生一伙,也是才出来校门的,都是双眼摸天的。
可是人家打开居委会,拿出来全街的名单一看,凤凰城大街之上,十字街头,就陈本虚家,是地主。
说的人多了,那一随口,就又说成了是一个大地主。
于是那些人,就一次次地找上门来,抓陈本虚屋的大地主爷爷去斗争。有时候,已经七八十岁的老爷爷去不了,就由陈本虚的爸爸接班,代替他去挨批斗。
看到那些戴起红袖套的人,扛起三八枪,站在陈本虚家屋门口,高声地喊起口号。喊完了口号,又一起冲进家里,撬的撬地板,搬的搬东西。
陈本虚心里头就很气,眼睛也瞪得很大很大,恨不得就杀了这些人。
爷爷可能看到陈本虚,那小小眼睛里头的杀气,吓得一手就把陈本虚压在柜台上。
陈本虚虽然小小的身子,一动也不能动,眼睛可是还能够看到他们,一个个扛着上长长刺刀,还有那闪闪发光的枪。
当然陈本虚再也不敢吱声了。事后爷爷对陈本虚说:
“陈本虚,我的个好孙崽啊,在这种场合,你那眼睛,是不能够这样子的。”
“我要怎么样。”
“他们要是发现了,就会找你麻烦。”
“我不怕。”
“你现在人还小,万事都要小心。”
“是吗?”
“要不然,有可能会害自己,也会害了一家人。”
可路上的这些人,比陈本虚只大一点点的人,只一声喊,陈本虚就敢大声骂他们的娘。
不过呢,陈本虚只要一开口骂,他们就敢动手打。
他们动了手打,陈本虚当然就要拼死命,跟他们对打。就这样子,往往就是陈本虚跟几个,比陈本虚大的儿子打架。
结果啊,一回回的,都是陈本虚,被人家打得头破血流,鼻青脸肿。
现在陈本虚还记得到,同条街熊家院坝,周家那兄弟,南门外的八佬两兄弟,打陈本虚,那是最多的。
不过当时的陈本虚,是哪个敢打自己,不管你人有多少,个子有多高。陈本虚只要是哪天哪时,在哪里逮到一个,也敢拼起小命来狠揍。
还有个方法,就是打过之后,只要是在路上,单独碰到他们其中的一个,尤其是陈本虚打得过他的,那就会二话不说,冲上去挥拳就干。
再要是搞他不赢,陈本虚还会找同学来帮忙。陈本虚的同学张家武,就帮陈本虚打过几回,陈本虚次次都是赢的。
就这样子,打了好几次之后,还是没有解决问题。
再撵到陈本虚后面骂,敢喊打倒地主陈景山的,就要少了好多。动手敢打陈本虚的,那几乎是没有了。
从来根本上解决了问题的,是有一回。在北门沱江河边上,远远的陈本虚突然发现,河边的周家兄弟,已经脱光了衣服,却在红岩头边上慢慢下了水。双手只沾了点,轻轻在前面拍了几下,后面又拍了几回,犹犹豫豫的,在那里还是不敢下水。
“妈的,这臭小子,看样子水里功夫,肯定不行。在这水里肯定搞不过老子。”
陈本虚像是捡到了个宝。发狂一样跑了过去。边跑边三两下,甩掉了身上的衣服。人溜就到了他的身后,飞起一腿,猛地就踢了出去。
周家兄弟大叫了一声“哎呀!”,双手捧着屁股,人就倒进了水里。
反脸过来一看,竟然是陈本虚。大声骂道:
“地主崽崽,你要杀人了。”
陈本虚倒是不吭声,捺住了他的脑袋,就一直往水里闷下去。
周家兄弟哪里吞得下这口气,揪到个机会奋力反击。两个人就像浪里白条那样,在水里撕打了起来。一时间只见沱江河上水花四飞溅。四周几个连声拍手叫好。
才几个回合下,周家兄弟气喘吁吁,大声的就求他爸爸了:
“莫打了,我怕你了。”
“喊爸爸。”
“爸爸,怕你了。”
陈本虚哪里肯放手,又一次闷了他下去。眼看到他呛得眼睛翻了白。恰巧有谭同学过来洗澡看见了。赶快大声叫道:
“陈本虚,你他娘的。不要再搞人家了。再搞下去,他会死掉的。”
陈本虚这才放了手,一拎他上了红岩坎:
“杂种,以后还骂不骂老子。”
“老子不了。”
“你还敢打老子吗?”
“老子不敢打你了。怕你了。”
陈本虚一松手,他急忙忙落荒而逃。
旁边又还有人站在那里,大笑着喊:
“姓周的,你有个鸟用。你个高的,还搞不赢人家矮子鬼。”
从此以后,周家兄弟一见了陈本虚,赶快躲着走了。
有一年,在张家界参加个什么会,刚刚上了腰子寨,陈本虚偶然碰到周家兄弟。他可能早就已经忘记,当年对陈本虚的无尽摧残。竟然笑嘻嘻地,要跟陈本虚打招呼。
陈本虚看着他,那没有了毛的脑壳,几次都想放下满眼的美景,有狠狠抽他一家伙的冲动。可是看到眼下有一个团队在。自己还是一个领队的,才只是勉强跟他打了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