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随拿着拨浪鼓回到家,白叔离开了村子,心里空落落的。
“哥,”弃定走过来,难过地说,“村长说白叔他不能再在我们村住了……”
元随摇摇头,“他已经走了。”
“走了?”弃定有点惊讶,“这么快?”
元随微点头。
弃定问:“你去哪里了?”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元随顿了顿,“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唉,”弃定转为叹息,“真的没想到他竟然会用剑,还想让他再表演一下的,没想到啊……”
这两天,元随都是躺在床上养伤。
心生无聊,在学堂上困得眼都睁不开,现在在家反而睡不着了。
元随跳下床,恢复得很快,正常行走已无大碍。
“我还是去听先生讲课吧,”元随走出家门,“他讲话我才容易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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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文院,下堂时段。
冤家路窄,刚进大门,就看到了大高。
“是你?”大高愤恨地盯着元随,“你怎么还来这里?”
元随眼神一凛,“什么意思?”
大高走过来,“院长他们已经决定把你给开除了。”
大高凑近耳边,“意思就是你再也不能来这里了。”
元随发愣了一会儿,“凭什么?”
大高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你说呢?”
元随明白了,老高有钱有势,出资修建藏文院,自然和院长有交情。而我伤了他的儿子,白叔又将其所伤,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自觉点,”大高头也不回地走了,“别让我叫人来赶你走。”
“可恶……”
元随咬着牙,只能悻悻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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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你回来了……”
悦儿看到江面的船只,喜出望外,连忙招手。
但看见娘好像并不那么愉快,忙上前迎接,“娘,你怎么了?”
“悦儿,”韵存抚摸着她的头,“我们必须要走了。”
“走?”悦儿不解,“要去哪里?”
韵存顿了一下,“上安。”
“上安?”悦儿疑惑道,“是什么地方?”
“上安是大初的京城,”韵存看着悦儿的眼睛,“去找你爹。”
“爹?”
娘亲在怀她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渡舟离开京都南下喻南。
十五年风雨,娘亲把她拉扯大,但很少听娘说起过她爹。
一直就有一个设想,爹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心跳不觉加快,显然有点激动。
悦儿平复了一下情绪,“现在就走吗?”
韵存点了点头。
悦儿有点不舍得这里,“那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韵存拉住她的手,“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回来了……”
听到这句话,悦儿一愣,“那不就是要好久?”
“不,我不去了,”悦儿撒开娘亲的手,“我才不想去什么京都。”
“姑娘听话,”韵存轻声说道,“在京都,你可以见到很多喻南没有的人和事……”
“等长大……”悦儿重复了一遍,“那是不是再也回不来了?”
“娘知道你舍不得这里,”韵存拢了拢悦儿的碎发,“但是,有些事情我们必须要去做。”
悦儿的声音颤抖起来,“非我去不可吗?”
韵存点了点头。
悦儿望向远方,咬着牙,“好……”
韵存这才露出笑容。
“那等我一下,”悦儿顿了顿,“我去和朋友们道个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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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走?”
听到这句话,元随愣在原地。
呆呆地看着悦儿,“为什么?”
“娘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我去才行,”悦儿低下头,“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元随上齿咬着下唇,“什么时候走?”
悦儿拭掉流下来的眼泪,“现在……”
元随小声问:“京都是吗?”
悦儿艰难地点了点头,“嗯……”
元随转过身去,背对着她,感觉眼眶热得发烫。
悦儿紧紧抱住他,放声哭了起来。
“我不想走,我舍不得你们啊……”
元随抬手擦掉右眼角的泪滴。
两人再说不出话,只能听见悦儿的哭声。
元随转过身来,“成长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哭了,哭哭啼啼的可不像个样子,”他轻轻擦去悦儿的泪,“去完成你要完成的事吧。”
嘴上在安慰自己,可在悦儿朦胧的视线中,分明看到了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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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方的船只消失在了江雾中,只留下一人空叹息。
元随想哭,却哭不出来。
“哥,”弃定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太难过了……”
元随长叹一口气,心里默念着,“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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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藏文院,又刚好撞见了大高。
元随压低眼帘。
大高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怎么又来了?”
元随想走进里面,却被大高张手拦住了。
“不准进,”大高没好气地说,“你不配来这里。”
元随斜了他一眼,“我就去找个人。”
大高傲慢摇了摇头,“找人也不行。”
元随不想理他,出手把他的拦着的手甩开。
“想硬闯?”
大高一打响指,周围突然蹦出来七个人,把元随围住。
元随不屑地看向他。
“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大高鼻孔朝天,“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小随?”
教书先生看到这边有动静,便过来看看情况。
元随作揖,“先生。”
教书先生看了一眼大高,“你们在干什么?”
“先生,”大高指着元随,“他想硬闯进来……”
教书先生朝大高他们挥了挥手,“你们先去其他地方玩吧,我和元随有点事情要说。”
“正巧,”元随看着教书先生,笑道,“我找您也有点事情要说。”
在先生的面子下,大高不好再做什么动作,拉着他的跟班离开了。
教书先生看着元随身上的伤,“你好点了吗?”
元随点点头,“好多了。”
接着两人便是一段沉默。
先生说有事找自己,元随在等,但却没见他说话。
“先生,”元随微过身去,“我发自内心,想在学堂上不再瞌睡,认真听你讲课,但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没怎么问过你问题,”元随顿了一下,转回脸来,“现在,想问一个。”
听到这句话,教书先生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问吧……”
元随开口,“你知道西龄乡在哪里吗?”
“西龄乡?”教书先生回答道,“很远啊,在喻水上游河段的右边……”
教书先生问:“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元随鞠躬道谢,“谢谢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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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饮血。
回到家,犹豫再三,元随还是点墨在竹简上写了字。
我走了,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不知何时能回来,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