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奋力刺破墓顶的裂隙,洒落在这片神秘之地时,我手中的鎏金罗盘竟自行开始解体。罗盘的铜胎化作细碎的颗粒,在巽宫方位缓缓凝聚,形成了七十二龙分金线,根根清晰,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地脉密码。而那磁针,脱离了罗盘的束缚,悬空而浮,精准地勾画出“旺山旺向”的完美格局,令人称奇。
不知何时,老陈的翡翠烟嘴已化作齑粉,与张教授白大褂上《葬书》星图散落的丝线相互交融,在地面上悄然铺就了一幅先天八卦图。这八卦图的每一道线条、每一个符号,都似蕴含着天地间的至理。
“这才是真正的缝针定穴……”我轻轻摩挲着浑天仪上祖父留下的钤印,指尖仿佛触碰到了《灵城精义》中所记载的“地脉胎息”。就在这一刻,整座山体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发出绵长的吐纳之声。崖壁上的悬棺也应和着地鸣,缓缓开启,露出了内藏的两仪四象盘,散发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张教授突然神情激动,猛地撕碎了身上的白大褂。那布片在离宫的方位瞬间自燃,熊熊烈火中,竟显现出《撼龙经》的全文。火光照亮了整个墓室,玉龙的鳞片在这光芒中次第脱落,露出山岩本相上那深刻的“天心十道”刻痕。老陈摸金符的残片突然如离弦之箭般飞射而出,在震位迅速组成“雷水解”卦象。卦象一成,刹那间,墓室中涌出清泉,水位迅速上升,漫过了我们的鹿皮靴。
“乙丙交戌,三合归元!”我大喝一声,掷出手中残存的五帝钱。铜钱在坎宫的水面上起起落落,奇妙地绘出了都江堰古河道的轮廓。浑天仪核心的磁石突然挣脱束缚,升空而起,将祖父遗留的檀香灰吸聚成北斗形状。当第七颗星斗归位的那一刻,整条龙脉仿佛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开始按照二十八宿的方位舒展山脊,展现出磅礴的气势。
山风裹挟着晨雾汹涌涌入墓室,汉白玉屏风上的“天地归元”四字,竟在这风中化作了无数野山樱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我们顺着水流的方向,向着墓门走去。当踏出墓室的那一刻,眼前的景象令人震撼:七十二峰在霞光的映照下,排列成了一个巨型罗盘,子午正线恰好穿过老陈三十年前失落的摸金符所在之处,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地脉蜿蜒本自然,
何须铜符定坤乾。
但看晨昏山吐纳,
方知造化是桑田。
张教授白大褂的残片在巽宫燃烧殆尽,灰烬飘落之处,涌出了清澈的甘泉。老陈将珍藏多年的《青囊奥语》残卷投入水中,纸页遇水后,迅速显影成一幅巴蜀全图。图中的阡陌纵横交错,竟与眼前的山势龙脉完全重合,仿佛是大自然精心绘制的一幅杰作。
我缓缓解下祖传的犀角柄罗盘,松开手,任其沉入“黄泉八煞”水眼之中。青铜罗盘入水的刹那,整座山体像是完成了一场千年的使命,如释重负般剧烈震颤。千年积郁的地气化作一条白色的练带,腾空而起,在云端绘出《葬经》开篇的“葬乘生气”四字,这四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奥秘,向世人展示着风水的真谛。
走出古墓时,蜀道两旁的野山樱正逢花期,漫山遍野的樱花如粉色的云霞般绚烂。花瓣轻轻掠过老陈斑白的鬓角,落在他腰间空悬的摸金符鞘上。我们相视一笑,无需言语,便已心领神会。转身,我们缓缓没入晨雾之中,而身后的群山,正按照杨公缝针术自行调整着坐向,仿佛在重新书写着天地间的风水格局。
子午线上的朝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撼龙经》记载的“水口砂”方位,恰成天地间最完美的风水局。山风送来祖父最后的吟哦,那声音混着地脉的胎息,在七十二峰间往复回响,久久不绝:
寻龙十年空费力,
今日方知造化心。
四象五行皆自转,
乾坤本是活罗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