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浸透窗棂时,林墨在铜镜前瞥见第一缕白发。发丝缠绕着指尖垂落,末端竟凝着血珠,在青玉案上洇出并蒂莲的纹路。他掀开衣襟,腹部龙纹已蔓延至心口,鳞片缝隙里钻出细如发丝的红线,另一端消失在东南方的夜空——那是慕容家祖宅的方向。
\"少主的合卺酒凉了。\"
侍女捧着鎏金托盘跪在门外,琉璃盏中酒液泛着诡异的青紫。林墨认得盏底沉淀的鳞粉,与三年前大婚时苏瑶眉间花钿的色泽如出一辙。他挥袖打翻酒盏,液体溅在地砖上竟发出婴啼,蜿蜒成血色卦象:坎上离下,水火未济。
子夜更鼓响起时,腹中胎动突然加剧。林墨撞翻屏风跌进密室,石壁上历代沐家主的画像齐齐转头——他们的腹部皆被朱砂勾勒出龙形胎记。最末那幅画突然剥落,露出暗格中青铜匣,匣面锁孔竟与他颈间长命锁严丝合缝。
\"墨儿,你终于来了。\"
沐云歌的声音自匣中飘出。林墨颤抖着开锁,匣内锦缎上躺着半枚带血的乳牙,底下压着褪色的婚书。当他看清\"慕容瑶\"三个字下的血指印与自己左手掌纹重合时,整间密室突然旋转,石缝中渗出带着药香的雾气。
幻境在雾气中铺展:十五岁的苏瑶跪在祠堂,沐云歌的匕首划开她后背,取出的却不是脊骨,而是蜷缩成团的龙胎。那东西生着玄武龟甲,睁开眼的瞬间,林墨感觉腹中胎儿发出共鸣的震颤。
\"当年换魂术出了差错,本该进你体内的螭吻精魄...\"
沐云歌的虚影自龙胎中浮出,话音未落便被黑雾吞噬。林墨的掌心突然灼痛,婚书上的血字游出纸面,在他皮肤上重组为慕容家的血咒。红线自腕间暴涨,拽着他撞破密室穹顶,坠入后山禁地的寒潭。
潭底沉着九具青铜棺,棺盖上用鲛人血绘着合卺图。当林墨触到第七具棺椁时,棺内传出苏瑶的啜泣:\"他们骗你饮下的不是安胎药...\"冰棺应声而开,里面封着的竟是双生子——男婴额间青龙印,女婴心口玄武纹,两人的脐带纠缠成同心结。
暴雨倾盆而下。林墨的龙爪刺入冰棺,却在触及女婴的刹那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刀锋剐过灵台:六岁那场高热并非意外,而是沐云歌将慕容瑶的魂魄灌入他识海。每月朔日被迫饮下的药汤,实则在压制体内苏醒的雌魂。
\"夫君为何不认瑶儿?\"
苏瑶的声音自潭边柳树后传来。她提着白骨灯笼,嫁衣下摆浸着潭水,发间银簪插着只金色蛊虫。林墨惊觉那虫子腹部的纹路,竟与自己丹田处的胎动频率完全一致。
雷光劈开夜幕时,九具青铜棺同时开启。每具棺中都爬出个浑身符咒的林墨,他们脖颈处拴着红线,另一端系在苏瑶腕间。真正的杀机却在潭底——沐云歌的琉璃骨握着半截玉笛,笛孔中钻出的蛊虫正啃食她的指节。
\"当年血契已成,你们注定要吞食彼此精魄。\"慕容嫣的冷笑自琉璃骨中渗出。林墨的龙纹突然暴起,不受控制地扑向苏瑶,却在咬住她脖颈的瞬间尝到熟悉的味道——正是每月药汤里那缕若有似无的甜腥。
苏瑶的眼泪坠入寒潭,凝成血色琥珀。她反手扯开衣襟,心口处的莲花胎记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龙胎:\"沐家要青龙魂,慕容家要玄武心,而我们...\"她的指尖刺入林墨腹部,攥住那团躁动的血肉,\"不过是养蛊的器皿。\"
潭水突然沸腾。十八道青铜锁链破水而出,将两人捆成献祭的姿势。林墨在剧痛中看清锁链末端的铭文——正是祠堂族谱上被朱砂抹去的新娘姓名。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时,他听见海底传来轰鸣,三座青铜巨门正在开启,门缝中渗出带着药香的雾气……
东南方突然升起血月。慕容家祖宅的方向传来婴啼,八百里的桃花一夜凋零,花瓣落地竟化作带咒的蛊虫。林墨腕间红线寸寸断裂,在掌心凝成血色玉珏——正面刻\"沐\",背面却是\"慕容\",裂隙中渗出青碧色的液体,散发着与苏瑶嫁衣相同的异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