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蒙走后,房间里只剩两人,骁违马上开始要糖吃。
六张帛卷铺开,按着他的奇思妙想,逼着玉骨推演了两个来回。
中间休息的时候,两人就商量在狩猎那日如何安排铸妍和洛晴与戈鲲会面。
总有人制造问题,问题是解决不过来的,不如让制造问题的人有问题,那自己的问题或许就不成问题了。
“你就那么有信心妲宛会听你的?”
骁违捏着玉骨的发梢,挑逗阿玉和阿骨,看着瘫软在床、昏昏欲睡的玉骨问道。
他想试试跟她讨论这个问题能不能精神些。
怎么看着小妖精是要偷懒装睡呢。
太乖了,一点儿都不狂野。非得喝杯净情仙酿么?那玩意在哪儿呢?
玉骨说话一向底气十足,这会儿有些吃力的嗫喏道:“她……她精明着呢,老鸨说她不能赎,定是戈荣常去找她。虞国公府上美人那么多,她能这样受戈荣青睐,一定是有手段的。”
“戈荣一直把她放在摘星楼,连侧娶都不肯,还不是觉得她的出身在妘娥眼前过不去?”
“我猜她一定想做帝妃。我得个空去游说她几番,让她向帝后的位置努力。”
玉骨说着说着果然有点儿精神了。
骁违想着前日那个妲宛在她身上又蹭又摸的,又开始觉得不对味儿。
对着小玉骨弹了一个崩儿。
罚她都女扮男装了还能处处留情。
真是个麻烦鬼。
“大首领觉得,戈鲲喜欢妘娥么?”
定是喜欢的吧,这是玉骨的第一反应。
她听妘瑟提过,戈鲲先娶的是妫瑛,辛烈氏和大闽氏世代交好,戈鲲和妫瑛青梅竹马,这样妘娥都能后来者居上,怎么会不喜欢?
而且妘娥之后,再没有帝妃。
如果这样说,可能他们安排的美人戈鲲还看不上。
“妫瑛来过司空府几次,你见过。”
她不止见过,妫瑛的女儿还是她杀的,那少女是境源村的那个花娘转世,本来那一世她已经为主人报仇了,这一世即使知道她的存在,也不会特意找她,但她自己送上门,又想对主人纠缠一二,那就不能怪她了。
“你回想一下,妫瑛的座驾、出行规制,处处都是不比妘娥差的。”
玉骨回想了一下,与妘娥来司空府上的那两次做了对比,确实如此。
妫瑛只有一个女儿,再无所出,但其势力一直坚不可摧。
“只能说明戈鲲也喜欢妫瑛呀。”
这话没错,但骁违想讨论的不是戈鲲更喜欢谁。
看小妖精精神了,跟他讨论的越来越有兴趣,骁违肃然起敬。
他翻身将她困住,落下几个吻,“他若喜欢妫瑛,就不会封妘娥为帝后,他若喜欢妘娥,就不会把妫瑛保护的那么好。”
说白了只是找平衡点。
妫瑛靠的是背后骁勇善战的辛烈氏,妘娥靠的是什么呢?妘氏虽然也不弱,但妘氏的力量可不全是妘娥的。
玉骨意识到,她理解的喜欢和主人说的喜欢不是一回事。
那个她一直爱慕的人,一张脸就在面前,深情的看着她,两个瞳孔只有她。
瞳孔里的人感觉到了小火山已被点燃,随之而来的还有地动山摇。
“玉骨喜欢我吗?”
他说完便开始横冲直撞,并不给她机会回答。
答案他是知道的。
他理解的喜欢是一种执念。
可他们讨论的喜欢是另一种,不是所有的喜欢都会忠贞不渝。
然而小妖精很想回答主人这个问题,即使已经被撞的魂飞魄散说不出话来,她还是勾住他的肩膀,吻住他。
算是对他如此定义喜欢二字的最好回应。
一个时辰之后,主人又将她翻了个个儿。
“主人别闹了,我还要去盘铺子呢。”
武蒙已经走了两天了,她时时惦记着那个不肯将铺子卖出去的铁匠是何方神圣。
再过几天,洛田收割的麦子、关山采的第一批玉石,会运往帝都,因此她还要收几间经营惨淡的铺子改成米行。
初夏闷热,又正值艳阳高照的巳时,正在打铁的男子十七八岁模样,面如玉琢,眼眸深邃,赤膊上阵,汗如雨下,洗刷的胸襟,结实的不像话。
玉骨突然想起了主人为她打造清微剑的样子。虽然这人比主人还是差了许多,但勉强可供欣赏。
邪兴知道有人来了,他一向不喜迎来送往,只等来人先开口。
敲打声一下又一下,力道精准到位,是最难得的锻打手艺。
玉骨见他将那铁锤挥的轻如鸿毛,力道又准又狠,再看周围墙上挂的斧钺钩叉、短刀、弓箭,样样精良,最一般的铁,也能让他磨炼得寒光四射,冷锐尖利。
玉骨对习武之人感知力极强,恐怕他不光会打铁,还是个高手。
“你就是邪兴?”
玉骨头戴帏帽,但为了看清这人,已经将轻纱掀开,男子抬眼看她,没忍住,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表情,让玉骨觉得对方性格还不错,这桩生意没那么难,应是有的谈。
但其实是她出门匆忙,简单洗漱,没来得及对镜梳妆,因而唇上,颈上留下许多张扬的暧昧红痕,让人一看便知是刚刚经过洗礼。
“可惜了,壮士没有好铁,也没有铸铁的良方。否则这等技艺,一定能锻造出最好的兵器。”
既然是千金不卖,必是追求极致,仅仅一句话,打蛇七寸,刹时拿捏。
邪兴挥在空中的手突然停住,他可不就是想要好铁。
“女郎有好铁?有铸铁良方?”
玉骨闻言抽出背上的斩马刀,放在邪兴面前,让他用。
清微剑还拔不得,那是主人的手艺。
这刀锋芒逼人、陵劲淬砺,邪兴忍不住握刀向身下砍去,石台崩裂,竟是削铁如泥。
邪兴仔细打量了玉骨一番,眼光又移到了玉骨身后伸出的剑鞘。
“清微剑是我家主人用千年玄铁亲自为我打造的,不亮出来,是怕壮士被吓到。。”
邪兴鄙夷一笑道:“世上果然有千年玄铁么?”他觉得玉骨是在说大话。
其实是万年有玄铁,不敢告诉他!
玉骨将清微剑拔出,放在他面前。
剑出鞘的那一刻,便嗡嗡作响,锋气逼人。
邪兴忍不住要去触碰,手指刚离剑锋三寸,便破了一道口子。
“这把剑,是你终其一生也不能追求的极致,你用不得。”
这把剑用了主人好些功夫,只有她玉骨能用,当初得此剑时她还受宠若惊以为主人对她定是情意不浅,后来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也是,有道是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她那时希望自己是主人心目中的佳人……
现在想想,是主人特立独行罢了。
“铺子和人都随了我,我替你杀一人。”
邪兴心头微颤,冷眼冷峭:“女郎如何知道我要杀人?”
“你逼的自己技艺如此精进,又视钱财如粪土,必是有大仇。”
“是,一家五口的性命,死的极惨,母亲受辱,妹妹下落不明,不知在哪里受罪,深仇大恨。”
邪兴神色微僵:“可是女郎不知,这人不好惹。”
玉骨撩开垂落的帏帽轻纱,露出炎圭玉,“认得么?”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认得此物。但只要认得它的,都不敢说不。
看他不过是一铁匠,做好了他不认得的准备,但他总归要认得,因为他们以后必然要合作。
然而,他认得。
当今四大权臣,大司马敖遥、大司空骁允、司徒大人商榷、司寇大人任奇。他不但知道,还知道司空府实际主事的是骁违。那是各族的议事长老们,口中奇奇称道的人。
“即使女郎背后之人权倾朝野,也不会为我一个铁匠出头,去得罪那样的人物。”
“怎么也不至于为了盘一个铁匠铺,去得罪他吧。”
玉骨头一次觉得这块玉没那么好用。否则她早还给主人了。
什么人值得他见了司空府的炎圭还如此忌讳?
“难道是帝尊?”她终于有些面露难色。“这个人得从长计议,不能直接来。”
邪兴胸心猛的一震,她是怎么敢的!
就算骁违在场,真长了逆鳞,也不能……这么直接吧!
“不是帝尊。”邪兴赶紧阻止她,他怕自己知道太多。
“是大祭司卜贞。”既然她如此大胆,他不妨也回报她一下。
玉骨回忆了一下如意布庄,戈荣能做那种事,恐怕卜贞脱不了关系。
“好!”她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