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次与江伦直面交流。
第一次还好，虽然那时他没有表现出热情，但待人接物倒也算正常，如今这状态让李墨曜研究怀疑江总与前天的自己一样，连续48小时没睡觉。
这是很有可能的。
听见问好，江伦身子没动，眼皮微抬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微微点头，这就算打过招呼了。
气氛有些尴尬，李墨曜求助一般的看向柯静曼。
柯静曼似乎有些无奈地轻叹着气说：“江伦，人家在和你说话呢，有什么事一会儿再想好不好？”
江伦又是点点头，仿佛机械性的，对柯静曼的话似乎听进去了，似乎又充耳不闻。
“还是没突破……”
虽然不知道江伦口中的没突破是什么意思，但显然是某项结果并没有让他满意。
“自大！”
江伦也不管别人听懂没听懂，硬生生的丢出这两个字。
柯静曼一个劲儿的使眼色，江伦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发泄道：“用参数来描述一个世界就是自大！数以百亿、千亿、万亿的参加就意味着有百亿、千亿、万亿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是非常危险的，是一种无知的放大！”
他在说AI？
一瞬间李墨曜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的疑问，参数是指人工智能对世界的描述。人类眼中的世界与人工智能眼中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重点在于视角不同。人类用眼睛用、耳朵、用触觉去判断世界，而AI是用数据，也就是参数来认识世界。一个人想要认识另一个人只需要看一眼就可以了，但人工智能则需要通过大量的数据对脸部进行全面分析，一个点一个点的排除，从而锁定这个人的身份。
李墨曜对人工智能的了解并不全面，至少不会比大多数专家认识更深刻，眼前这位江总就是这个领域顶级的专家，不论在国内还是国际，他都有对人工智能的发言权。他所说的不确定性……非常危险……
这太容易引起人们的遐想了，好在这还算是一个半私密场合，否则就这样一句话丢出去绝对能引起轩然大波。
柯静曼偷偷的侧目看了一眼李墨曜，她嘴唇嚅嗫着似乎想对江伦说什么，又碍于外人在场，最终还是强行挤出一丝温柔的语气提醒道：“客人还在呢。”
江伦似乎才发现李墨曜的存在，看了他一眼，然后神色又瞬间呆滞，对着柯静曼脱口抱怨道：“你招的都是些什么人？完全不懂……完全不懂……”
事关自己，柯静曼终于撑不住了，一瞬间女强人灵魂上身，浑身焕发出凛然的气势，用居高临下的语气对江伦大声道：“我招的人都是有学术成果、有专业技能、有项目经验的行业精英，项目经理是从国外高薪聘请回来的专家，这样的人拿到外面去个顶个都是独挡一面的好手，请你尊重一点儿行业标准……”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时有气无力的，柯静曼像是习惯了，也像是无奈地摇摇头道：“你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正确的对吧？”
这两人不仅是工作上的伙伴，最重要的他们还是夫妻。李墨曜如坐针毡，有一种夫妻吵架被他这个外人看到的感觉。两人对峙时彼此间透露出来的冷淡根本不是装的，而且李墨曜也发现，两个人的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呼……
果然，这种事他一个外人没法评价，但江伦下一句话却让他竖起了耳朵。
“但他们没有创新能力！从今往后都会是扁平化竞争的时代，创意和想象力才是胜负的关键！”
哇擦！
这句话丢出来掷地有声，李墨曜几乎忍不住要当场给他鼓掌了。
什么是扁平化竞争？就是当AI让知识触手可及，成为人人都能拥有的标配，过去那种靠学历就能区分阶层的时代结束了。创意和想象力才是胜负的关键！
李墨曜的眼睛豁然一亮，这句话在他耳畔反复徘徊。
精辟！太精辟了！在一个大洗牌的时代，越来越多的行业降低了门槛，甚至“零门槛”，竞争趋于扁平化，“985”“211”“双一流”不再是竞争的关键。只要你相信，门就会打开，只要你一直寻找，机会就会降临！
“独角兽之死……”
李墨曜蓦地喃喃道出这句话，正欲争吵的两个人突然停止，双双把目光齐齐地落在李墨曜身上。
“我说的是一个寓言故事，这个故事和江总刚才说的话完全吻合。”
“什么故事？”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李墨曜把在公司那番表演重新上演一遍，讲到末尾时他补充道：“因为相信，所以存在，所以终是我们能找到那把打开未来的钥匙，江总您真的是我的知己。”
这番表演一点也不做作，真情实感的打动了江伦，他“豁”地站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李墨曜说：“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一个人理解我了！”
“这……”
李墨曜瞟了一眼立在一旁气鼓鼓的柯静曼，心想：当着柯总的面儿，这么“表白”不好吧……
……
……
“我有一个梦想，让人工智能真正的实现自我智能。我的运气是很好的，我的生命里有一群热忱的人，他们都是有理想有热血的青年，姚智宸虽然看上去不学无术，但是我们里面谁也比不上他，他有一颗坚毅的心，坚持的事就一定要做下去，他还很会赚钱，会谈生意经，他仅比我们大一岁，但对社会的认识却比我们都要深，是他认准了人工智能这个领域，我们也就捆在一起干了。最初我们是参加Robcup，但是在取得了冠军之后，姚老大坚持我们必须尽早在社会进行实践，因为时间不等人。他是对的，抢到了第一波浪潮的前面，让我们赚得了第一桶金，更让我们实现了富裕的生活，但是那个时候我们都太年轻。在一片顺境中，我们迷失了，不断地犯着错误，最终差点犯下不可挽回的错，如果那个时候就此沉沦，或许就没有ASS的今天，我心心念念的强人工智能也只能如镜中花水中月吧。”
早就听说过江伦的故事，但当他如此真情实感的，像对久违的老朋友一样诉说心事的时候，李墨曜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梦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