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昏昏沉沉的,浑身倦怠无力,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
低低的啜泣声,来回走动的脚步声,夹杂着“梆梆……”清脆的木鱼声,闹哄哄的,扰的她心神不宁。
“娘,您可千万要醒过来啊!您要健健康康的,长命百岁啊!我和两位妹妹愿意给您十年寿命的。”秦氏呜呜咽咽,哭得十分伤心。
嗯,她给一年,那两个贱人生来的贱命,能为老夫人延寿是她们的福气,每人给四年半吧!
“好了,你先别哭了,娘只是最近劳累过度,睡得太少了,没有大碍的。”陆志广耐着性子劝她。
他被哭得心烦意乱,但是念在秦氏孝心可嘉的份儿上,他不能跟她甩脸子。
“我,我去求求菩萨,保佑娘早点儿醒来。”秦氏哭着跪在地上,对天祈祷。
她是真不希望老太太死啊!
她嫁到陆家二十几年了,作为陆志广的正头娘子,从未真正执掌过一日中馈。
陆家风光无限的时候,她不止一次想担起这份重任来。
无奈,婆母是个强势的人,牢牢把持着家里的财权。
陆志广是个孝子,对老太太唯命是从。
她婉转提过两次,母子二人一个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肯放手。
一个,是真糊涂。
还时常劝她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母亲操持府内事务,她只专心相夫教子即可。
一来二去,秦氏歇了这心思。
好在老夫人虽然强势,但是并没有苛待过她。
给了她一等的份例,也给了她该有的体面,秦氏从最初的不满,到后来乐得清闲自在,只管吃喝玩乐,家里的大事小情不用她操一点儿心。
后来,老太太把掌家的权力交给了刚过门的林青青,她更是半句怨言都没有。
富贵人家争着管家,没钱,谁愿意当家啊?
好在林青青精明能干,日子苦是苦了一些,但是能活下去。
可是如果老太太出了意外,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她这个婆婆没权没势也没能力,压不住林青青的。
难道,她要低眉顺眼地在儿媳妇手底下讨生活?
老太太自然不知道秦氏的这点儿小心思,被她的孝心感动得泪眼婆娑。
“快看,娘哭了,这是醒了啊!”在床前悉心服侍的莫姨娘惊喜地叫了起来。
“啊?一定是菩萨听到了我诚心发愿,才赐下了福报。娘,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秦氏爬了起来,不动声色地把莫姨娘给挤走了。
“让林青青停下来吧,我浑身上下疼得厉害。尤其是头,要裂开了似的。”老太太实在听不得她敲木鱼和念经的声音了。
感觉,像催命的符咒。
陆皓走过去,拿起木鱼和经书放在了一旁。
“林青青,你累了几天了,好好歇歇吧!祖母需要静养,你的孝心大家看在眼里,求求你,停下来吧!”陆皓对着林青青连连打躬作揖。
林青青一挑眉,呦呵,这男人可能是被她打服了,不敢对她大小声了。
“好,那我今晚再念吧!”林青青听了他的劝,好像又没听。
“不必了,以后都不要念了。你这么辛苦,以后这晨昏定省的规矩就免了。”陆皓满脸赔笑。
再任由林青青这么折腾下去,他们一家人都快活不成了。
他最近筋疲力尽,两个眼圈都是黑的,走起路来,脚下仿佛踩着一团棉花,软软的。
同样熬了十几天,林青青面色红润,脚步轻盈,不见半点儿疲惫之色。
这女人,大概是铁打的。
他惹不起,连吵架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怎么行?这是祖母和爹娘交代的事情,不能坏了陆家的规矩,否则祖宗会见怪的。”林青青斜睨着陆皓。
他在这个家,有话语权和决定权吗?
“不会的不会的,陆家的祖宗最通情达理了,老人家会体谅后辈儿孙的不易。”陆皓连连摆手。
老祖宗怪罪不怪罪的他不知道,但是再这么辛苦,他可能提前要见列祖列宗去了。
“林青青,大夫的话你也听到了,再不好好休息,下一次就不是晕倒了,而是有可能猝死。怎么,你非要逼死大家才甘心吗?”秦氏恶狠狠地瞪着她。
她到现在都不懂“夫为妻纲”的道理,皓儿做的决定,她遵守就是了。
“我只是按照祖母和您的吩咐尽做媳妇的本分,我哪里错了?是我要逼死大家的吗?我每天,比所有人都辛苦的啊!”林青青委屈起来。
逼死大家的罪名太沉重,这锅,她不背。
“我们是想让你……”秦氏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总不好明说,她们就是想给她立规矩,磨磨她的性子,让她在陆家任劳任怨做一头老黄牛吧?
“青青,你太辛苦了,这规矩还是免了吧!”陆老夫人后悔了。
这是在折磨谁啊?
“为了做好陆家媳妇,我不怕辛苦的。祖母,您还不知道,您这一跤,摔断了一条腿,至少要卧床一百天,我亲自服侍您吧!”林青青主动请缨。
“什么?我的腿断了?怎么会呢?”陆老夫人挣扎着想爬起来。
刚一动,疼的她龇牙咧嘴,冷汗冒了出来。
“不能乱动,否则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林青青一把按住了她。
老夫人“嘶”了一声,这丫头的手劲儿可真大。
“我,我不要你服侍。有你娘和姨娘们在呢!”老太太对林青青生出几分怯意来。
不过是让她晨昏定省,她就把陆家上下折腾得不得安宁。
要是亲手服侍她,估计她活不过这个年去。
“娘,青青年轻身体好,要不您就成全了她的孝心?”秦氏眼神闪烁。
她从来没有服侍过人,老夫人行动不便,吃喝拉撒睡全在床上,多麻烦多脏啊!
“你连寿命都愿意给我,却不愿意服侍我,难道你不过是虚情假意地哄我开心?”老夫人冷着脸问。
刚才,她哭得那么大声,她还以为这个媳妇是孝顺的呢!
“怎么会呢?”秦氏讪讪的笑。
完了,她演过头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