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京城的街巷里依旧回荡着明华园的余音。已经落幕的那场大戏，是顾明书最后一次登台演出，曲终人散之时，台下仍有不少百姓久久不愿离去，纷纷议论着：“这一场戏，真真是惊艳至极，顾班主当得起‘天下第一戏’之称！”
这日，李春风自人群中穿梭而过，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快步奔向顾明天书房。他一路上心潮澎湃，想着班主终于功成名就，京城百姓对他的赞誉之声不绝于耳，这样的荣光，是多少戏子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的！
抵达书房门前，李春风连忙整了整衣襟，轻轻叩响门扉。
“班主！班主！”
书房内，顾明书正倚坐在书案前，静静看着窗外的风景，似乎仍沉浸在戏台上的余韵之中。闻声，他缓缓回过神，轻声道：“进来。”
李春风推门而入，脸上难掩兴奋，快步上前道：“班主，真是天大的好消息！京城百姓对您的最后一场演出好评如潮，街头巷尾皆在传颂您的才情与风姿！有人说，纵是达官贵人再怎么喜欢您的戏，那也只是个人之私好，而今日百姓皆赞，才是真正的辉煌！”
顾明书闻言，指尖微微一顿，随即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唇角轻扬，似笑非笑。
“是么？”他的声音淡然，听不出太多情绪。
李春风见他如此沉稳，忍不住道：“班主，您可是要笑一笑啊！这可不是寻常小事，多少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如今却落在了您的身上！”
顾明书微微抬眸，眼底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欢喜，轻叹道：“百姓之誉，贵在真心，今日得此盛赞，实是幸事。”
他顿了顿，随即起身，负手而立，望向窗外，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便应当为明华园的诸位庆贺一番。你去告诉宁伯和庭轩，就说明华园的大戏落幕，受到了京城百姓的众多好评，众人皆辛苦了，今晚便在明华园摆宴，让大家尽情享受他们的心血付出，不必拘谨。”
李春风闻言，激动得连连点头：“是！班主，这可是大喜事，大家听了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顾明书微微颔首，沉声道：“此番演出，是明华园最后一场大戏。自今日起，我便退居幕后，不再登台。”
李春风闻言，神色微微一怔，虽知班主早有此意，但此刻听来，仍觉怅然。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声道：“班主，您当真不再考虑了？京城百姓如此爱戴您，若再演几场……”
顾明书淡淡一笑，目光悠远：“戏，终究是演给懂得之人。如今既得圆满，又何须贪恋？”
李春风闻言，心中五味杂陈，最终也只能叹息一声，郑重应道：“属下明白了，班主此番决意，我等唯有支持。”
当夜，明华园张灯结彩，戏班众人得知班主设宴庆贺，皆是欢欣不已。厨房里炊烟袅袅，香味四溢，宁伯亲自掌勺，挑选了上好的食材，预备佳肴美馔。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李春风端着酒杯走到顾明书面前，郑重道：“班主，今日是您的荣耀之日，我李春风敬您一杯！”
顾明书笑着举杯，与他轻轻碰了碰，浅酌一口。
一旁的戏子们纷纷高声道：“班主，您可别忘了，咱们这一班人，可全都仰仗您呢！”
顾明书环视众人，眼底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沉声道：“诸位放心，明华园仍在，戏班仍在，我虽退居幕后，但必不会让它衰败。此后，便是你们的舞台了。”
众人闻言，皆是感慨万千，纷纷举杯共饮。
这一夜，明华园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戏台上丝竹声悠扬，台下宾客如云，满堂欢声笑语。众人尽情享受这难得的欢愉。而顾明书，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他知道，自己的戏终究落幕了，但戏班的未来，才刚刚开始。而站在人群之外的顾明书，心境却已然不同。
顾锦玉静静地站在他的身侧，望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柔和却带着一丝怅然。
“明书，如今的明华园已是京中最负盛名的戏园，你可曾满意？”她轻声问道，语气里既有欣慰，也带着些许怜惜。
顾明书收回目光，看向她，淡淡一笑：“明华园蒸蒸日上，我自然欢喜。只是……此后它便不再属于我，我终究是要退出戏台了。”
顾锦玉听出他语气中的惆怅，轻叹了一口气，温声道：“你不必伤心，这里承载了你的辉煌，也见证了你的盛世时刻。它曾是你的梦，如今这个梦已然圆满，而你也该从容面对新的生活。”
顾明书垂眸，良久未言。片刻后，他轻声道：“姐姐，我并未伤心，毕竟不唱戏了，并不代表我就无所事事。我还有很多事可做，而且我不会真的离开明华园，只是退居幕后罢了。”
“这就好。”顾锦玉微微一笑，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你终于可以不必再为明华园事事操劳了，也终于可以安心去过属于自己的日子。长瑜待你情深意重，你该珍惜。”
提及萧长瑜，顾明书的神色柔和了些许，嘴角带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姐姐放心，我明白。”他顿了顿，随即又认真道，“倒是你，这些年总是在操心我的事情，却不曾好好为自己谋划一番。如今我终于可以帮到你了，你也该放下忧虑，安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顾锦玉微微一怔，眸光闪烁了一瞬：“你是说……？”
顾明书点头，目光坚定：“姐姐一直想开一家瓷器铺子，早先因诸多琐事耽搁，如今该是时候了。我和长瑜会资助你，让你能放心地做你喜欢的瓷器生意。”
顾锦玉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当真愿意帮我？”
“当然。”顾明书认真道，“稍后我会派人选定铺子，你去看看是否合适，至于匠人，你先去考察一番，觉得合适便雇下来，尽快开始运作。姐姐，我会在幕后永远支持你。”
顾锦玉鼻尖微酸，眼眶微红，她抿了抿唇，眼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她的弟弟，那个她年幼时一直护在羽翼之下、担心会被人欺负的明书，终于长大了，也终于有了足够的能力去护住自己在乎的人，也包括她。
她深深看了顾明书一眼，眼泪悄然滑落：“明书，姐姐心里很知足了。”她缓缓地道，“你如今能为自己的人生做主，也能为别人提供庇护，姐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担忧？但姐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和长瑜好好地，彼此珍惜，永远走下去。”
顾明书望着她，眼神温柔，郑重地点头：“姐姐放心，我们会的。”
顾锦玉笑了，眼里满是欣慰：“好，那姐姐便等着你和将军成亲的日子快些到来。姐姐这一生，必定要看着你们二人喜结连理，携手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