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医生护士拉走了。
我看着地上一大滩粘稠的血迹,没有半点睡意。
女人偷拿护士抽血的针放血,可算是给护士惹了大麻烦。
护士找了把地拖在清洗。
一边拖一边唠叨。
我受不了那味道,在走廊待了一会。
刚才那一声吼叫吵醒了许多人。
又或者说这本就是难以入睡的人。
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在门口看那些留下的痕迹。
“是又有人扛不住了吗?”
“哎,这个月都第二次有人自杀了,这女人是什么毛病?”
“结肠癌,听说都切除造瘘了,这次又犯了。”
……
我想去楼梯处抽烟,可晚上也不能出楼层。
在科室转了一圈,最后有了困意才走进病房。
地板已经被清理干净,留下浓重的消毒液味道。
同房间的老头打起了鼾。
青年可能习惯了医院的味道,在一个角落放了张小床,也睡了过去。
我没睡,盯着隔壁空荡荡的床好一会。
生命太脆弱了,我害怕不久之后,也会像那女人一样,受不了病痛的折磨而选择懦弱的方式结束自己。
——
一早。
我被隔壁吵醒。
昨晚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
31床女人被推了回来。
身上贴满了仪器的导线,一台心电监测仪放在床头柜发出嘟嘟响。
进来的还有一个胡渣邋遢的男人,他把窗帘拉上,靠在床沿睡了过去。
没多久女人醒来,她见到男人便哭了起来。
“梅,你醒了,你怎么做这么傻的事?你要是走了,我怎么办?”
“老公,你昨晚没来,我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一个人难受的厉害……”
“我回了一趟老家,想把房子卖了,可爸妈不同意,他们把我关了起来,我把窗砸了才出来的,手机在半道搞丢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梅。”
“哪怕是去贷款,借高利贷,我都会筹到钱的。”
“老公,要不算了,万一治不好,咱们落得个人财两空,你就算借了钱治好了我,可以后怎么过?”
“我不管,实在不行,我去偷去抢,去打劫,反正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死的。”
“不行,老公我不想连累你。”
我听着隔壁女人和男人的话,眼眶莫名的渗出了泪水。
要是哪天我到了这地步,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哪个女人这样对我。
我现在还能走能跳,要是真不好治,或许就选择不治疗,潇洒的过最后的日子。
33号床的家属西装青年也醒了。
他走到31号床对边的墙靠着,插上了嘴。
“你们也不必这么悲观,想要搞钱,又能把风险降到最低的方式也不是没有。”
男人听到青年的话,回过头,见青年一身成功人士的打扮,不由得眼睛发亮。
“你说说看,有什么方法能弄到钱,只要能弄到手,我不管风险,哪怕是卖肾我都愿意。”
女人着急,顾不得身上仪器的连接线,就要起身:“老公,别,我已经这样了,你家还有双亲,得靠你……”
“别说了,梅。”男人安抚好女人,回过头,发红的眼睛盯着青年问:“你说吧,是什么办法,哪怕是杀人纵火,我都干。”
“没那么严重。”青年摆摆手。
“你刚刚不是说要借贷吗?既然都要借贷,何不让你老婆去借。”
“你还有家里人,你要是背上了高利贷,怕是家里也不会好过,而你老婆就不一样了,她要是跟你离婚,并且提前分割完财产,之后借的债务都不会落在其他人头上。”
男人犹豫不决:“那我老婆以后岂不是要一直背着债务?”
青年点头:“要是人死了,也就人死债消,要是人不死,那就算赚到了,你老婆做黑户总比你做老赖强。”
女人轻声规劝:“老公,这大哥的话说得对,回头我们先去离婚,然后我去找人贷款,就算还不了也不会拖累任何人。”
男人想了一会,还是答应了。
青年对贷款业务好像很熟悉,给男人报了一大堆听都没听过的贷款业务。
我重新瞅了眼青年,怀疑他是不是贷款公司的。
不过他这方法确实挺好,给我上了一课,这网贷算是榨干一个人的最后一丝价值,兴许以后我也用得上。
八点多的时候,我下了饭堂吃早餐。
吃饱又顺便给李灵珊大带了一份。
没有手机用,挺不方便,到了骨科病房才知道她去检查了。
我那边只需要等磁共振的结果,病房太压抑,无聊之际拿了盒烟在楼梯间抽。
待到十点多又去看李灵珊,她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索性又回到病房。
31号床两夫妻都在。
33号床的陪护青年换成了一个妇女。
妇女靠在凳子上无精打采,连老人的营养液滴完了也没发觉。
我昨晚没怎么睡,瞌睡来了。
等睡醒,发现李灵珊在旁边的轮椅上玩着手机。
“你醒了,白天还睡,你是猪啊。”
“昨晚没睡好!”我坐起身,发了个哈。
“我让护工给你买了饭,还有猪脑花汤给你补补脑,放在这。”
李灵珊心情不错,滑着轮椅让开一个位置。
我盯着她依旧扎着架子的两只腿:“珊珊,你腿怎么样了,好转了吗?”
“哪有那么快,医生说要每天针灸复健,至少持续一个月。”李灵珊捏了捏自己的大腿。
“都怪你,我现在上厕所都不方便,昨晚澡都没洗,那个护工一盆水给我从头擦到脚,每次扶我上床都给我磕到脚,还有她睡觉会磨牙打鼾。”
李灵珊越说越委屈。
我打开饭盒,张口便说:“那行,今晚我下去伺候你,反正我在这也没事。”
说到这,我又抱怨:“这医院怎么出个检查结果这么慢,我住进来都一晚上了。”
吃完饭两点钟了,医生还没上班,来了这么久都没见到主治医生,我也不知道去问谁。
李灵珊吵着说让我去帮她洗头。
我就推着她下了五楼。
她的房间人多,四人间,加上陪护一共八人。
洗完之后,她让我下楼晒头发。
在有绿荫的走道上。
我把轮椅推到一处长椅前,自己坐下。
李灵珊此时披散着长发,拿手扬起发丝撒了一下问:“林郁,我这样会不会更好看?”
“嗯,都好看,扎起来很清爽,不过披散开更迷人。”
“那迷到你了吗?”李灵珊笑道。
我始终还是怕她破坏我跟李菲菲,只淡淡一笑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