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深沉的天幕下,几缕薄云遮掩了半轮残月,星光黯淡。刑部大牢外,几盏昏黄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隆武帝身披一件玄色斗篷,帽檐低垂,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双冷峻如霜的眼眸。他步履沉稳,身后只跟着两名心腹侍卫,悄无声息地穿过重重守卫,直入大牢深处。
牢房内,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血腥的气息,墙壁上的火把忽明忽暗,映照出康诚郡王憔悴的面容。他衣衫褴褛,手脚被铁链束缚,却依旧挺直脊背,目光中透着不屈与嘲讽。
隆武帝站在牢门外,缓缓摘下斗篷,露出那张威严而冷峻的脸。他凝视着康诚郡王,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从深渊中传来:“七弟,朕待你不薄,赐你郡王之位,享尽荣华。你为何……会有不臣之心?”
康诚郡王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他抬起头,直视隆武帝,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待我不薄?陛下,您当真以为,赐我虚名虚位,便能让我感恩戴德?这天下,本该是能者居之。您坐在那龙椅上,却只顾享乐,不思进取,任由朝纲败坏,百姓疾苦。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隆武帝眸色一沉,眼中寒意更甚。他缓步上前,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俯身逼近康诚郡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刀:“替天行道?就凭你?勾结外敌,祸乱朝纲,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朕今日来,不是听你狡辩,而是要你亲口承认——你,究竟为何背叛朕?”
康诚郡王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疯狂:“背叛?陛下,您错了。我从未忠于您,又何来背叛?这天下,本就是强者得之。您若真有本事,便不该让我有机可乘。今日我败了,不过是时运不济。但您……也未必能坐得安稳。”
隆武帝闻言,眼中怒火一闪而逝,却很快恢复平静。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康诚郡王,声音冷如寒冰:“朕的江山,岂是你能撼动的?你的野心,不过是自取灭亡。今日之后,你的名字,将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康诚郡王大笑,笑声在牢房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耻辱?陛下,成王败寇罢了。若今日胜的是我,您也不过是史书上的一个笑话。这天下,从来就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强者!”
康诚郡王靠着墙壁,喃喃自语道,“你和织田家从你还在燕地时就私下,甚至害死了父皇,我不过是想为自己多挣点又如何。至于背叛,我从未忠心于你,何来的背叛之说。”
隆武帝不再多言,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而冷漠。他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七弟,你的结局,朕早已为你写好。安心上路吧。”
牢房中,火把的光影摇曳,康诚郡王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作一声长叹。他闭上眼,喃喃自语:“这天下……终究是强者的游戏啊……”
隆武帝缓步踏入殿中,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他径直走向御案,指尖轻轻掠过案上那枚白玉扳指。扳指温润如脂,触手生凉,却仿佛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他将其捏在指间,缓缓摩挲,目光却渐渐涣散,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遥远的过去。
那是他即位的那一日。
记忆中的天空格外晴朗,金銮殿外,百官肃立,旌旗猎猎。他身着明黄龙袍,头戴冕旒,一步步踏上那至高无上的御阶。每走一步,脚下的玉石台阶都仿佛在震颤,仿佛在提醒他,这天下从此便压在了他的肩上。他记得,当时的风很轻,却带着一丝凛冽,吹动他袍袖上的龙纹,仿佛真龙欲飞。他记得,群臣山呼万岁的声音如潮水般涌来,震耳欲聋,却让他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那时的他,心中满是雄心壮志。他以为,坐上这龙椅,便能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他以为,这天下会因他而焕然一新。可如今……
隆武帝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手中的扳指上,指节微微用力,扳指边缘的纹路深深嵌入掌心。他忽然冷笑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天下,终究是朕一人的天下。”
殿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轻轻跳动,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投射在殿壁上,仿佛一只蛰伏的巨兽。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康诚郡王那张讥讽的脸,耳边似乎又响起了他那句“成王败寇”的狂言。
“成王败寇……”隆武帝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他忽然觉得,这枚扳指竟如此沉重,仿佛承载了整个天下的兴衰荣辱。他松开手,扳指轻轻落在案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中久久回荡。
“来人。”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冽如冰。
殿外立刻有侍卫躬身而入,跪地听令。
“传旨,康诚郡王及世子谋逆之罪已定,三日后……斩首示众。”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侍卫领命而去,殿内再次恢复了寂静。隆武帝重新坐回龙椅,目光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却久久未曾翻开。他知道,这天下从来就不曾真正安宁过。而他,也只能在这无尽的权谋与杀戮中,一步步走下去。
烛火渐暗,殿外的夜色愈发深沉。隆武帝的身影在光影交错中显得愈发孤寂,仿佛与这偌大的宫殿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