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边的战事没有耽误皇帝的行程,车队继续前进,去往雍城。
杨熊率军抵达之后,问题早都被解决了,他与章邯本来还想瞒着士兵皇帝遇袭的事情,临场了再下通知,以防军心浮动。
现在这些手段都不需要用了,假目标也变成真目标了。
“这些俘虏都交给你们,查清楚位置,拔了。”胡亥将一份粗略查出来的情报名单和剩余的几百俘虏全部交给了杨熊,要求他去扫灭关中群盗。
“诺。”
“做的时候多留心一点,这些位置既然成为贼人聚集地,大多数是有其原因的,记录好路线、合适进攻的方式方法,解决完后做一份总结,待朕回京以后呈上来,若日后再有乱,便可照此办法平治。”
杨熊心悦诚服,“吾皇圣明。”
胡亥带着本有的部队继续前行,在吸收了一部分刘营尉所带来的蓝田士兵之后,军队人数达到了五千人,足保安全。
几道明确的命令也从这支西行的车队发出:
“一,谋逆者主要参与人员分为两部,蒙氏家族及其党羽,夷三族,着廷尉立刻执行。另一部是宗室内部的少数不满分子作乱,大多为其裹挟,事情较为复杂,除为首三人抄家灭族外,其他人先押入大牢,待朕回京再论。”
“二,各项战时情况已经由随军吏员整理完毕,数据交由左相李斯,尽快拟定赏罚名单,备好相关事物,不得延误祭祀回京后的庆功宴会。”
“三,正式任命孟凡为左威卫校尉,掌兵四千。待本部修整完毕后,即可前往三川郡,镇守崤山以东。”
“四,特殊拔擢——孟凡因功拔为左庶长,李举爵位提至右更,王武爵升少上造,余者按国家制度行事。补——朕之卫队功劳,双倍计算。”
车马滚滚向前,剩余的时间里基本一路顺风,唯一的小插曲是:一个姓王的老家伙,伙同七八号人说是把逆贼将闾的前锋屯长绑了,他们找到正在休息的孟凡所部请求宽恕。
“将闾不是剿干净了吗?”胡亥怀疑自己变成了蒋委员长,这敌人怎么剿不完了呢?
待孟凡派出的报信士兵大概讲清楚前因后果,胡亥才颔首表示理解,“这么说来,孟校尉能打将闾一个措手不及,这批人还是有功劳的?”
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摇摇头,“按他们的请求行事吧。”
“唯。”
胡亥祭祀完天地祖先,又见过宗庙里的列祖列宗,踏入回程,待骑着战马走出雍城城门的那一刻,他回首望去,古老的城墙上布满着斑驳的痕迹。
“嬴政当时在想什么?”胡亥很好奇。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起驾!”离栾高呼一声,大军踏上归程,胡亥也放下了那没有答案的思考。
……
阳武县户牖乡。
天蒙蒙亮,雾气还未完全散去,缭绕在田间地头,如梦如幻。
田埂上的野草挂着晶莹的露珠,在微光下闪烁。农舍的烟囱中升起袅袅炊烟,混着淡淡的柴草香气。公鸡打鸣此起彼伏,老黄牛在圈中发出哞哞声,唤醒了酣睡的村民。
村民们打开家门,伸着懒腰,虽是农闲,但确实有的要忙,活儿是干不完的,孩童们的嬉闹声也渐渐在村落中传开。
“什么?陈平不在?”
“回禀天使,我夫君确实不在,他几日前便出去交友游宴了。”古代女子除非极其特殊的情况,不然基本都要嫁人,传言克死五任夫君的她找到了自己最终的归宿,摆脱了流言蜚语,而陈平则借着岳家给的大笔嫁妆终于实现了脱产,有时间和精力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他有了充足的能力之后,便开始为自己的事业努力——吃上公家饭。但这个时代正常的入仕有点难,秦法又过于严苛,国家看起来似乎不能长久,迟早要完。
因此他广交好友,传播自己的名望,提升自己的影响力,以待天下之变。
“这可头疼了,虽然陛下没有给规定的时间,但总不能让陛下久等吧。”离栾手下的小宦官有些无奈。
另一个同行者对他低声说道:“其实也不然,陛下出宫去了雍城,咱们在陛下回城前交差不就行了,多一日少一日,也不妨事。”
小宦官觉得有理,他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对着陈妻说道:“我们可以等你夫君归来,但这段时间你要安排住处。”
张氏松了口气,连忙答应道:“好的好的。”
说完之后,又感觉自己是个妇道人家这样不太合适,略一思索后说道:“我大父那里空房不少,几位天使可否移住到那里去?”
众人自无不可,一同前往。
户牖乡不大,大家很快走到了一处青灰色的砖瓦房旁边,张氏亲自去敲响房门,“笃笃笃。”
“笃笃笃。”
“谁啊这大清早的。”门房老仆打开大门之后,才发觉是自家小姐,遂将众人引入屋内。
张负听完实际情况后,赶忙向一位面白无须的宦官鞠了一礼,“老朽眼拙,恕罪恕罪。”
“无事,在您的孙女婿回来之前,我们便多有打扰了。”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张负心中有些发苦,孙女是真会给自己这个大父找事啊,想到这里,他问道:“敢问天使,您找陈平具体是有何事啊?”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宦官说道,随后可能是想到接下来几天要住在人家这里,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是好事就是了,其余不要多问。”
张负心里的石头依然没放下来,但总算没有那么紧绷了。“是是是,老朽省得,诸位天使先坐。”
又对做饭的老妈子说道:“快去做些吃的端过来,想必几位天使远道而来也饿了。”
翌日。
陈平尽兴而回,来到家中,方才知道有几位京城宫里的宦官来寻自己。
陈平咽了几口唾沫,他第一反应不是兴奋,而是有些恐惧。
这些时日里他多次出去游玩聚会,也接触到了一些低端的各类人士,包括小豪强、落魄贵族,更多的则是岳家外大父那样的地方富户,高谈阔论之余,众人也不免有些许抱怨朝廷税负过重的言语,为了融入众人,他也附和了很多。
眼下,这批人不会是来找自己麻烦的吧。
“夫君?”
随着妻子的一声轻呼,他清醒了过来,自己紧张过度了,抓自己哪里需要宫里来人,必是征辟!
可此时应征,是否会随着这个国家的倒塌而一同埋葬呢?
“夫君?你别让人家等急了。”妻子拿起一件外衣披在他的身上。
陈平笑了笑,“好,我这就去。”
这么些年自己与妻子相敬如宾,过得还算融洽,在钱粮上又颇受岳家照顾,现在那些人是因为自己而来还住在妻子娘家,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总不能让人家替自己遭灾吧。
世事就是这样,因果循环、难以斩断。
不知道有多少个有抱负、有天赋、有能力的“陈平”和“司马相如”因为家贫而被埋没。那当需要你还的时候,往往也逃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