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年庚收回视线,垂下眼眸,沉声道:“以徐家当下的境遇,徐姑娘或是——。”
“贺大哥莫要妄自诽薄,我心悦于你,没有之一!”不等他把话说完,锦绣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表明心意。
她还就不信了,话说得清楚明白,贺年庚还会无动于衷。
贺年庚心头颤动,该知道村里人都在传他并非父亲所出,因他的身世唯恐避之而不及,自父亲走后,背地里的唾骂与鄙夷就没停止过,倘若不是有六爷爷,贺氏一族根本不容他继续记入族谱。
而此刻她却说,让他不要妄自诽薄!
锦绣见自己已经说得这么明白,贺年庚仿佛依旧不为所动,不住心想:
难道,这一世重活之后,她改变了许多,也让贺年庚不再喜欢她了吗!
思及此,锦绣努力掩饰眼底的失落,抿着唇牵强一笑,好似在刻意化解当下的窘迫:“看来是我一厢情愿,日后,便不再打扰贺大哥。”
贺年庚捕捉到她眼中的失意,心口一阵紧缩,好似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他生命里流逝。
便在锦绣转身之际,手腕忽然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
感受到手掌传来的温度,锦绣死灰的心境从震惊中恢复盎然,回头看着身后之人。
眼里尽是小心翼翼,好害怕自己又揣摸错贺年庚的心思,最后倒是徒增笑话。
望着姑娘微微泛红的眼眶,贺年庚的心口更紧几分,他从未见过眼前姑娘露出这副模样。
他见过她憨傻可爱的模样,见过她落落大方的模样,更见过她自信如皎月般的模样,独独没见过她在面前如此小心谨慎的一面。
贺年庚缓了缓心境,开口道:“自然作数!”
锦绣听到这,内心激动得抿唇欢笑,眨去眼底的湿意,小声说:“好,我等着贺大哥与我娘提亲。”
贺年庚垂眸一笑,这是他第一次在锦绣面前露出笑颜,很好看,如沐阳之下的一缕清风,轻轻拂上她的心间。
他收起手腕上的大掌,转而轻轻拉起姑娘柔软的手:“可真不会后悔?”
锦绣笑着摇头:“不后悔。”
贺年庚深深的抽了口气,大着胆子握紧掌心里的那只手:“好,待我准备好所有,再征得张婶子的同意。”
锦绣虽然不清楚贺年庚要准备什么,但这是她盼了许久才捅破与贺年庚之间这层纱窗,止不住眼眶泛湿,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
贺年庚望着两人牵紧的手,心疼地揩去她眼角的湿意,语气和缓地道:“你先回到前面,离席太久不免让人起疑。”
如果让人看见他们俩一起出去,少不了惹来事非,他贺年庚倒是不在意,可他在意外人对锦绣的指点。
锦绣点头,依依不舍地松开他的手:“好。”
互通心意之后的两人,眼中尽是对彼此间的缠缱,好似一刻钟都不愿离开对方。
贺金莲从后院出来时,虽已整理好衣衫,可是脸颊上的红肿仍是引来席间宾客们的注意,吴氏看见老闺女眼眶红红地从后院小跑出来,老眉头不由一抖。
先前,吴氏便注意徐家老五被贺族长家的小子搀回房,过了这许久闺女才出来,也不知道事情成了没成。
宴席未散,闺女就这么跑走了,吴氏心里拿不定主意,又舍不得少吃一口席,干脆先按捺下心思,等散席后回家再问个清楚究竟。
徐锦桃自然也注意到小姑子匆匆跑开的一幕,心底狐疑不定,总觉得婆母和小姑子在盘算着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沉思间,目光恰好对上从后院出来徐锦绣那双冰冷的眼睛,徐锦桃心头一颤,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
直觉方才小姑子脸上的红肿与徐锦绣脱不得干系,思及此,更是一阵后怕与心悸。担心散席后回家,小姑子联合婆母将怨气都撒到她身上来。
由此,心里对徐锦绣这个妹子的怨气更是恼上心头,想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此生竟摊上这么个搅家精的妹子。
锦绣心情美美的,压根不置理会徐锦桃眼底对她的恼愤,回到自己的位置,见旁边王云的位置还是空的,想来,是留在房里照看醉酒的五哥。
在他们乡下订了亲的后生,不必过于讲究男女之别,只需守好该有的分寸,不让外人寻着错处说嘴便是。
不过,今日贺金莲所行之事,有必要告知阿娘,防止贺家狗急跳墙,阿娘和王家没个对策。
锦绣在心里打定主意,抬眼恰好迎视上贺年庚投来的视线,相隔几桌的两人眼里尽是对彼此间的心意,浅而不淡,恰到好处。
宴席散后,宾客们陆陆续续道别离开,交好的婶子媳妇子热心肠的留下帮着收拾桌椅碗筷,设宴的桌椅板凳好些都是从几位婶子家借来。
待一切收拾妥当,太阳已渐渐西下,锦绣陪老娘一块送四房夫妻俩上马车,老五醉得不省人事,老四也好不到哪去。
梁氏吩咐赶马的小厮将徐锦富扶上车,再来到老婆母面前辞行:“娘,儿媳这便与相公回去了。”
张婆子与梁氏婆媳多年,都不如这几月见面说话的次数多,关系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缓和。
张婆子笑着点头:“山路颠簸,让小厮行慢些,你如今需得注意身子,你回去替我多谢保长大人给咱家送了厚礼。”
“是,娘。”
梁保长本要前来庆贺徐家新院乔迁之喜,碍于琐事缠身,只能托付侄女夫妻俩把贺礼带到。
梁保长送的是一幅牌匾字画,乡下庄户没几个懂赏识,重在送礼人的身份。张婆子当着宾客的面,让老五把牌匾悬挂在堂屋里,无形跟村里人彰显表明,现如今他们徐家后面有梁保长罩着。
如此一来,那些想背地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的黑心肠,不得掂量清楚后果行事。
忙活了整日,吃了酒也有些上头的张婆子,想说躺下歇会儿,可当她从闺女口中听闻席间后院生起之事,顿时气得火冒三丈。
什么头疼头昏统统没有,恨不能撸起袖子到贺家算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