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看看咱们这阵势,等到了郑家屯,护送押运黄金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情?消息泄露又能咋的,四少爷您这次亲自出马,那在洮昌道还不是走平道一样。到时候这纸钞发行成功,整个关东都得让着咱,看那龙湾的王子儒还敢不敢拿五做六的!冷梅保证也得乖乖地在炕上躺着……”
在前往郑家屯的半道上,韩大嗙的嘴哔哔个没完没了,但是四少爷韩克冯还就吃这一套。
此时韩克冯又穿上了那身蓝色仿军装上衣,白色毛呢礼帽,牛皮武装带上的枪套里插着一把银白枪身、象牙枪柄的韦森三号左轮枪,胯下白马在阳光下精神抖擞,摇头摆尾,雕鞍更是华丽得冠绝关东独一份。
马有马的气派,人有人的精神。
身边还有两个穿一身黑色劲装、体态窈窕的小姑娘,在左右陪侍。
三百人马前后簇拥,更有韩大嗙在身旁随时捧哏。
属实是排面十足,颇有一些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感觉。
韩克冯现在的心里已经开始感谢泄露消息的人。如果没有这么一档子事,他韩克冯哪有机会露这个大脸。
唯一有些不高兴的是,此次黑衣扈兵带的不多,只有一百,家里给的理由是人手不够。不过,幸好韩老太爷发话了,可以征调八百里瀚海的刀客。
所谓刀客,即苇荡子当中的割苇人。这些人每年上秋之后就使用扇刀在苇甸子收割苇子,卖给各地的造纸坊,此外也可以用于牲口的草料。刀客最开始也是劳动者,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怀德韩家运作之下,部分刀客开始抱团垄断苇荡子收割行业,获得巨额收益,也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与关里在漕工群体基础上演化出来的青帮基本是异曲同工。
刀客本身就剽悍,再加上近年来怀德韩家的有意引导,提供枪支、子弹、马匹等,使得刀客越来越狂。
比如此次征调的这二百刀客,全都是枪马齐备,此外在后背上也都背着一杆长柄扇刀。扇刀本来是收割苇子所用,与镰刀不同,而是一种两边开刃的长柄刀,使用的时候借助腰力左右来回摇摆,将苇子砍倒。
而现在这些刀客已经不用亲自下力干活,于是扇刀也就变成了武器,或者说是身份的象征,日子实际要比黑衣扈兵过得滋润。
所以,这些刀客也是怀德韩家的铁杆拥护者,此次接到征调大令之后,当天开始集结准备,星夜开赴怀德县城,第二天早上就跟随韩家四少爷韩克冯出发。
由此可见,这些斜背扇刀、马肚子上还挂着套筒枪的刀客是有多么的积极……
韩大嗙不提到冷梅(也就是九月红)还好,这一提到冷梅,韩克冯的心里就如同猫挠的一般。虽然能够遍览绝色,却没有能赶得上冷梅的,大约只有小汽车里坐着的刘小凤能够勉强一战。
问题是刘小凤绝大部分时间还得是伺候韩老太爷,又是磨咖啡,又是暖被窝,又是捶腿按摩,忙得不可开交。
不过这次一起去郑家屯,确实是有机会吃一碗酸菜热汤面,所以想到此处,韩克冯不禁瞄了两眼行驶中的小汽车。
刘小凤在车里往外瞄着韩克冯,媚眼如丝,心里不由得一阵火热。
小汽车虽然够排面,然而问题是路况太差,坐在车里的刘小凤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这颠得直拉拉尿!
要是没有这么多人就好了,与韩克冯一马双跨,红尘作伴,潇潇洒洒,该是多么的纵享人世繁华……
刘小凤正想着有的没的,忽然小汽车吭吭哧哧的往前窜动了两下,接着就在路上抛了锚。
刘小凤心中暗道:果然是一个频道的……
司机下来前后检查了两遍,对韩克冯道:“四少爷,车轱辘扎钉子了!”
“没有备用的吗?”韩大嗙歪歪着嘴,给出了具有建设性的专家建议。
司机苦笑道:“备用的只有一个,但是现在四个轱辘扎了三个……”
韩克冯眉眼一挑:不对劲!
这绝地是有人故意为之,而且就是针对他们的。
因为这年月,野外大道上的小汽车比长着大脑袋的外星人还少见,而道路上的大马车都是木头轱辘的,最多在车轮外包一层胶皮,根本就不存在扎钉子的问题。
这小汽车一停,整个队伍就跟着停下来了,一时半会还修不好。韩克冯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开小汽车出来了!
“注意警戒,前面的趟子马多加两拨!” 韩克冯第一时间发出号令。
与此同时,队伍最后面也有三人打马而来,为首的一个是个留着仁丹胡子、穿一身黑色西装的日本人。
韩大嗙迎上去说道:“哎呦,藤森先生,汽车遇到了一点小故障,不用担心!”
日本人皱了皱,道:“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吧,我看你们的四少爷已经保持警戒了!”
这个日本人的华语说得非常流畅,显然是个中国通,实际他乃是横滨正金银行派驻满铁的常务董事,而且他可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带着二十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来自公主岭第一独立守备大队。
这时韩克冯拨转马头也赶到近前说话,“藤森先生,如果有什么突发的情况,还请你们在后面观望即可,避免被波及。”
藤森摇头道:“怀德韩家与满铁是友好关系,有事情我们理应助力——大日本帝国军人的战斗力,是经得起检验的……”
韩克冯闻言有些无奈,临行之前韩老太爷硬把这些日本人塞到了队伍里,说是顺道前往郑家屯。
至于是不是真的顺道,韩克冯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现在这些日本人在队伍里简直就是活祖宗,生怕再有什么闪失——上次在怀德县城的城门口有两个日本人被韩老实当众击杀,已经搞得怀德韩家在日本那边百般解释。
这次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可就有些难以交待了。
结果怕什么来什么。
正说话间,在侧后方四百多米远的一片沙岗子后面,突然就打出来三阵排子枪。
“砰——”
“砰——”
这个距离,虽然已经是处在套筒枪的有效射程之外,但杀伤力还在,更不用说金钩枪、水连珠的有效射程足以覆盖五百米之内,只不过已经谈不上什么准头。
但是排子枪却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准头,更不用说是早已做好了瞄准射击的准备,甚至有枪法好的,利用这个时间给挨个检查与调整标尺,确定着弹点。
所以这两阵排子枪,还是打中了一个刀客的肩膀,在捂着伤口大声惊叫。
最最扯淡的是,一个日本兵的脖子挨了一枪,眼见着是不活了。
真是怕啥来啥。
而韩克冯顾不上懊恼,临镇不乱,第一时间发出了号令。刀客分成两队,以钳形对沙岗子发起冲击;而扈兵则是下马,就地开枪并且持续推进,进行掩护射击。
至于日本兵,其战斗素养确实高,在第一排子枪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翻身下马,在马肚子下方位置单膝跪地,用三八大盖发起反击。
而在刀客发起冲锋之后,日本兵则调转枪口,对反方向进行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