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又来一批难民啊？还是灾民？没有刑犯吧？”早上村里几个婶子大妈聚在村头看着长排房子里的人进进出出，“瞧着可怜哦，瘦的哦！哎！”
“哎呦！大家伙都在啊！”向大媒带着笑脸，晃着身体走了过来，用下巴朝长排房子努了努，“哎！老春婶，你儿子可要选一个？”
“选啊！你也给选个好的！要老实听话能干的！我可不要杨溪头家的那种病秧子......”老春婶给媒婆赔着笑脸。
“向大媒！春婶子说的是，这么些个姑娘，先紧着十五六岁，正当年的来啊！别跟上次似的，给我兄弟说个寡妇，还带个孩子......”杨四嫂道，“我儿子才十七八，说个寡妇合适吗？”
“向大媒，走过来的这个，你可认得？”老春婶拽拽媒婆，用眼神示意她看，
“认得，她叫何莲叶吧？十六了，怎么？瞧上这个了？”向大媒笑眯眯地，“人家杨二田家可是给了半两银子的，我总得挑个好的给人家吧？至于你们刚说的那几家，人家可没挑三拣四的......这一分价钱一分货啊！难免的啊！你们要怎样？这还不是也巴巴得赶过来瞧吗？”
“我们倒是想比二田家有钱啊！杨家村谁知道他们家人少地多？就父子俩，光靠种地一年就能不少银子，哪跟我们似的，一家老小十几张嘴......”老春婶还盯着远处的何莲叶瞧。
“说的是啊！所以我们才想挑个好的，不然都像二田叔家，那还挑什么？”杨三嫂、杨四嫂还有也伸了脖子往那边瞧。
“向大媒！你也知道咱们杨家村的情况，单身汉子们多如牛毛，不然县城的老爷还会让这么多姑娘来到杨家村吗？我说的对不对？咱们也没嫌弃不是？就是想找个好的，勤快能干的，你说是不是？大家伙是不是这个意思？”杨大牛家的四下看看，让大家附和自己。
“是啊是啊！咱们也是过日子的，总不能都把银子花到聘媳妇上吧？”
“向大媒，咱们几个也不是不讲理的，你给选个好的，我们还能亏了你不成？”
“说的是啊！带孩子顶多多张嘴，可要是个病秧子，咋整？”
“就是啊！宁愿不找媳妇，也不能娶个病秧子回来啊......”
向大媒被大妈团包围，叽叽喳喳个没完，向大媒双拳难敌四脚，彻底烦了，皱着眉挥手让大妈团歇口气，“行了行了！瞧瞧这回，可是没几个小寡妇的！都是大姑娘！你们呐先看着，我今天一直都在杨家村！你们自己挑，这总行了吧？”
“哎呦，那我们可谢过向大媒了！”大妈团终于露出了笑容......
谁让官府定死了呢？！只能通过官媒，娶了新媳妇，办了户籍才能拿到那一百文的嫁妆钱呢？
不管了！先去选个好的！
“哎！你们等等！那个何莲叶先给我留着啊！我要先带去杨二田家！”向大媒朝大妈团喊了声，“其他的你们选着，看好了就去杨二田家叫我！”
说完也不管大妈团，慢吞吞朝长排房子走去。
“春婶，听到了吗？就是你刚刚看的那个姑娘......”杨三嫂低声说着。
老春婶点点头，转了转眼珠，朝一边看热闹的小孩招招手，“快去！你二田爷家，就说媒婆领了个不中用的......”
“这……这能行吗？”杨四嫂瞪大眼睛！还能这样？
这么多姑娘不领，偏偏领着那个什么莲叶，估计这姑娘是最拔尖的了，不然向大媒为啥先紧着杨二田家？
“怎么不行？你难道想给你儿子找个病秧子？还是带孩子的？”
杨大牛家的翻了个白眼，又对老春婶笑了笑，“春婶，那个什么莲叶，让你儿子先看，咱俩家挨着，我喊我儿子在一边等着，如何？”
“行！只要咱们一条心，何愁找不到好姑娘？”老春婶笑了，她可是一眼相中了那个莲叶，媒婆还要留给杨二田家，瞧瞧自己的眼光，够毒！到位！
“是叫何莲叶吧？”媒婆笑眯眯得凑了过去，“走吧！我带你去相看人家！”
又走进屋对其他四个姑娘说：“劳你们也跟其他长排房子里的姑娘说声，今儿上午能不出去就别出去，过会啊村子里会有来相看的婶子、大娘、奶奶们，你们呐都收拾收拾，洗把脸梳梳头什么的！没衣服换，起码也拍拍土不是？”
说完，媒婆拉着何莲叶出了门，其他几人相互看了看，没有说话，一起出来跟其他屋里的姑娘传达了媒婆的话，又坐回到了自己屋里，
“还想挣钱？根本没机会......”陶花叹气，
“咱们......是不是等不到冬天就都嫁人了？”章小麦叹气，
“也不知道咱们能嫁到什么人家？”梁文元叹气，
“你们说......媒婆为啥单独把莲叶叫走？”刘十一发问，
“给她介绍个好人家？”陶花回答，顿了下，“凭什么啊？咱们比她差？”
还没等话说完，就听外面热闹了起来，几个人又相互看了看，纷纷走了出去，就看大妈团已经拉着好几个屋里的姑娘说起了话，
“多大了？瞧瞧这瘦的，一路上吃苦了吧？”
“之前在老家都干过什么活啊？”
“瞧瞧这手哦，小水葱似的......”
“哎呦！还有四个呢！”
梁文元感觉自己走进了牲畜挑选现场，被人掰着检查牙口、体重、腿蹄等，又感觉自己好像是屠户案板上的肉，是五花、是排骨，让人翻来覆去的挑选......
晕头转向之际，被人拽着走进了村里，这下子好像成了银楼里的首饰，被人反复看，反复打量，顶着一道道视线，这一群姑娘都红了脸......
乌泱泱一群人先是去了老春婶家，里面居然站了十几个大小伙子......
好嘛！大型相亲现场啊！
梁文元深吸一口气，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也不知道该有个什么感受，这西北的相看人家当真......开放啊！
梁文元跟着人群低着头缓缓走进了这个大院子，紧接着叽叽喳喳得说话声又起来了，梁文元还不大能听得懂这里的人讲话，尤其这么多人一起说话，就更跟不上节奏了，皱了皱眉头去看刘十一，于是刘十一凑在梁文元耳朵边悄声说着，
老春婶看到了，对杨四嫂说：“那个低着头的，最白的那个......可看到了？给咱们的人说，那姑娘应该是耳朵不好使......瞧！还要让人贴着耳朵说话！向大媒来了，咱们夸夸，介绍去二田家。”
老春婶使了几个眼色，杨四嫂几人纷纷点头，跑向自己的儿子、孙子、兄弟耳语嘱咐一番，又悄悄挤过人群，拽出来梁文元，让她站在院呢口，就再也不管她了！
梁文元一脸懵，想找个人问问，可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嘴唇开开合合几次，看来来回回的人根本不搭理自己，还是没能开口。
向大媒忙活一圈走了过来，看梁文元傻呆呆得站在门口，“哎呦”了一声，“怎么站在这啊？真不让人省心啊！”
“向大媒啊！这是......莲叶吧？”老春婶笑着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一番何莲叶。
“嗯！何莲叶！多好听的名字，是不是？”向大媒也撂下了梁文元，朝老春婶笑着说，往偏处走了走，低声问：“如何？有几家相中了？”
“二田家可相中了？瞧见那个没？白白净净的，模样也不差啊！”老春婶努努嘴，
媒婆扭过头看向梁文元，又看向何莲叶，分别上下打量几番后，朝老春婶笑了笑，“你儿子呢？相一相何莲叶吧？”
“呦！二田家没相中啊？”
“要不我把何莲叶说给别人家？”向大媒哼了声。
“别别！我喊我儿子去，向大媒！多谢多谢！”老春婶笑着握住了媒婆的手，不知道往手里塞了什么，向大媒顿时就眉开眼笑了。
哼！杨二田你给儿子相不中，有的是人相的中！
“跟我走吧！别傻呵呵得站着了！”向大媒走到梁文元身边，也不等她什么反应，径直朝前带路，梁文元只得跟上。
“婶子，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个好人家！这家是杨家村杨姓的嫡支，村里只有五家住砖瓦房，就有他家，而且就父子两个人！没婆婆、大小姑、妯娌，是不是好人家？”向大媒的嘴巴不停，也不让梁文元开口。
“就是好人家才挑剔呢！你啊，等会别低着头，老头子精着呢！别当自己难民，家里要不是遭了灾，你还会来这？你多大来着？总该相看过了吧？就当在家里相看一个样！听到没？”
梁文元还没来得及说话，向大媒喘口气又道：“到了！”接着喊了声，“顺子爹，我进来了啊！”
“快进来！”杨二田笑得一脸褶子迎进了向大媒，刚领进来个不中用的，这回的咋样？
杨二田又朝后院喊：“顺子！顺子！快过来！”
“他婶子，快坐！还是你刚才的杯子，再来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