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知晓了,是不是?!”
绿秧的那张脸陡然出现在云芳眼前,十足吓了她一跳。
但见绿秧那张秀气的脸上又是愤怒又是后怕,两只眼睛哭得肿起来,好似两颗大核桃,那一张嘴边上一圈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点子,她一说话,还隐隐冒着血珠子。
这一幕看得云芳头皮发麻,险些拿不稳手里的针线篮子。
被逼的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绿秧步步紧逼,泪水簌簌落下:“你说呀,你说话呀!你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云芳深吸一口气:“妹妹这话我可听不懂,知晓什么?”
“你、你……”
这事儿如何能拿到明面上来讲。
真是一张口都要羞死人的。
况且,这又是实打实的丑事,真要说漏了嘴,二太太会不会有事不好说,她跟在二太太身后做下了这些个腌臜事,定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绿秧悲愤,晃着手指头,差点戳到云芳的眼睛上去:“你、你……枉我拿你当个好人,你倒好,自己躲到一旁清静安生了,却叫我成了这么个眼中钉。我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太太的疼爱,入了太太的眼……却不知还有这样的道理!”
云芳冷笑,劈手拍掉了她的手,不慌不忙缓缓起身。
云芳身姿高挑纤细,本就比绿秧显得出众,如今站在踏脚板上,更是比绿秧高出了大半个头。
居高临下地望着对方,她又冷冷嗤笑两声,压低声音道:“绿秧妹妹,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跟着太太身边吃香喝辣的时候也没想起我来,那会子骄傲得意成那样子,谁又能来说什么?”
“快别叫我替你害臊了,嗓门喊得倒是大,也不怕被人说穿了,里子面子都没了。那一日你回来,里头衣裳都穿错了,回头洗都没洗就全丢了,我问你可是来了月信,你却说没有。”
“呵,你以为丢出去了,就没人瞧见了么?你暗地里做了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明白。这会子见没得好了,就到处指着别人骂,我欠你的吗?”
云芳的话,宛如警钟,字字句句都落在绿秧的心头,直震得她胸口咚咚狂跳,两眼发花,脑海里一片嗡鸣。
待她回过神来,眼前哪里还有云芳的身影。
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边的恐惧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绿秧抱着胳膊,拼命摇头:“不是我自愿的,不是我自愿的呀……”
红嬷嬷匆匆进了寿安堂。
老太太吃斋礼佛多年了,清静惯了。
平日里真是多一点嘈杂的声响都不愿听。
红嬷嬷步伐急切,刚到廊下就屏退了那些奴仆们,只身一人一打帘子,快步走到陈老太太身边。
陈老太太缓缓睁开眼:“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这般不稳重……人家活计做得好好的,你没事叫人家都退下去作甚?”
红嬷嬷也不多言,快速贴到她耳畔,嘀嘀咕咕耳语了几句。
话刚说完,陈老太太原本温和的眸色渐渐阴沉。
主仆二人谁也没有先开口,四周弥漫着凝重沉郁的气氛。
好半晌,陈老太太才问:“你可看清楚了?”
“老奴瞧得真真切切的,那绝对是男人给留下的,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是嫁过人的,哪里能瞒得住我的眼睛?”
红嬷嬷冷哼两声,“如今咱们家二老爷不在家,她身上这痕迹又是哪里来的?她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在老太太您的眼皮子底下有了这勾当!”
陈老太太缓缓放下手里的佛珠。
红嬷嬷在一旁扶着她起身。
走到桌边泻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品着,陈老太太的面上并不见太多的慌乱与愤怒。
如此模样却看得红嬷嬷一阵心头惴惴。
跟在自家主子身边几十年了,她是打小就服侍的,自然很了解陈老太太的脾性。
沉默片刻后,陈老太太道:“你去把这些日子跟在老二家的身边的人都给我叫来,一个都不许落下。”
“是。”
“我今儿身子不爽,去找咱们家用惯了的大夫来。”
“要找……唐大夫么?”红嬷嬷问。
“嗯,唐大夫医术高超,想必是有法子解了我这病患之处的,快去请吧。”
“是。”
无论陈家还是崔家,如今偌大的宅邸上头都仿若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
盛娇望着外头湛蓝的天空,白云朵朵,温暖的春阳透着和煦的温暖,洒遍大地,她于这一片灿烂中眯起眼眸,日光笼在她的脸庞上,氤氲生辉,这一刻美若云雾烟霞,难描难绘。
她回头对着桃香和几个水丫头笑道:“都收拾妥当了么?”
“都好啦,反正也没什么太多的东西。”桃香点了点摆在外头的七八只箱笼,快活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三个水丫头已经将其他一些零碎的行囊打包,送上了马车。
整个院子里都忙活起来。
今日,她们就要从崔家搬走,去往新的宅院了。
所有行装准备完毕,盛娇让她们几个先去马车上等着,她去辞别崔老太太。
崔老太太的屋子里少见的沉闷。
这光景似乎维持了有两日了,来来往往的丫鬟们都板着脸。
盛娇去给崔玉月送药时,也瞅见了一回,还以为是崔老太太身子不爽了,这一屋子的人都如临大敌。
谁知崔玉月却道:“嗐,我祖母精神得很哩,多半是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又惹了她老人家不快,横竖与我没关系,你快些把这些药都给我了,才是正经。”
盛娇貌若无意,随口问道:“我听说崔大爷出了远门,是去办事去了。”
当时,崔家还特地跟她说了一声。
她明白,这是告知她,府里暂时没有让她忌惮的外男了,多少可以安心些个。
这也算是崔老太太的一种为人处世之道罢了。
崔玉月没好气冷哼道:“也就我娘我嫂子觉着我哥是个做事的能人,我瞧他啊一肚子聪明都花在外头的女人身上了,出远门办事?谁信呐。”
盛娇:……
也是没想到,崔家最清醒、看得最清楚的,竟然是骄纵的大小姐——崔玉月。
这会子,盛娇就候在崔老太太门外。
她柔声对前来应门的婆子道:“我只是来辞别的,若是老太太在忙,那便烦劳妈妈转告一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