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云芳回张家这事儿有两种解决途径。
第一,急事急办,也就是立时三刻将人送回去,赶在陈家去告状之前。
可眼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夜,云芳又这个模样,陈家如今警惕得很,稍有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有所动作,更不要说家里丢了这么重要的一个丫鬟。
陈老太太能下手如此狠辣决绝,必然不会留一个隐患到今日。
怕是这会子,她已经着人通知了张家,说云芳跑了。
至于理由嘛,什么与人私奔,私相授受都是极好的借口。
陈二太太怕是连说句话都不成。
再者,张家老太君明显是知道女儿那桩丑事的,即便心中存疑也不敢冒然登门,这就逞了陈家的心意了。
如此种种,这条路肯定是走不通了。
第二样便是急事缓办。
要如何缓办,盛娇还在思虑。
可没想到的是,正苦恼着,外头就有人来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正业的夫人刘氏。
要说在这淮州城的地界上,怕是没有官太太比得过刘氏风光了。
尤其是这几年,更是愈发得意快活。
刘氏的男人有能耐,在职位上做得风生水起,那些富贵人家都眼明心亮,自然将刘氏捧得高高的。
她下了马车,步伐匆匆直奔门内来了。
那笑声爽朗,一路而来,在这明媚的春光里听着格外刻意突兀。
“盛娘子好啊。”刘氏走得快,刚巧在院子门口撞上了迎出来的盛娇,顿觉眼前一亮。
“见过沈夫人,给夫人请安,不知有什么要紧事还要劳烦夫人亲自登门。”盛娇温和地笑笑,“请屋里说话吧。”
见她如此温婉周到,刘氏频频点头,跟随着盛娇进了里屋。
桃香很快上了两杯茶来。
刘氏浅酌了一口,略惊讶道:“这是什么茶,我竟没吃过,这滋味清淡了些,却香得很。”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不过是我采了春日里的花蕊,配了蜂蜜、冰糖还有紫苏泡起来的茶,平日里我自个儿吃着解闷的,我这妹妹也是的,怎么就泡了这个上来。”
盛娇有些歉意地勾起嘴角。
这样恰到好处的摆低姿态,极大地取悦了刘氏。
偏又是这样自然而然,不带半点做作,更是叫刘氏心中欢喜,嘴角扬起的弧度愈发明显。
“娘子哪里话,这茶啊,不拘好赖,尝着不错就成的。就像娘子这个人,外头不知情的自然说你这不好那不好的,可只要与娘子说上话,就如同我一般,心里爱还爱不过来呢。”
刘氏又掩口笑了。
盛娇垂下眼睑,似乎是羞涩了。
见差不多了,刘氏便直奔主题:“实不相瞒,我今日来呀是有一桩喜事想与娘子说。”
盛娇抬起眼,那剔透圆润又乌黑浓郁的眼眸直直地看着她,原先眯起的桃花眼,在这一刻又变成了无邪干净的荔枝一般的眸子。
刘氏道:“娘子正当妙龄,虽说时运不济,命运多舛,叫你如此鲜嫩的时候却沦为贱籍。可总算老天开眼,我们家老爷也不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晓得娘子一手千金绝技,也不好就此埋没了,就想帮娘子一帮。是以我才腆着脸与你说门亲。”
“说亲?给我吗?”盛娇柔柔问道,似乎有点惊讶。
“对啊,娘子还这么年轻,再嫁也是有的,即便做不成正头娘子,给你寻一个家底殷实的做个贵妾岂不快活?到时候你手里有银子使,还有男人给你撑腰,更能脱了这贱籍,当真是一箭三雕。”
刘氏越说越快活,语速很快,恨不得盛娇立马就答应了,她好将这喜事张罗起来。
盛娇眯起眼眸:“多谢沈大人为我费心了,就是不知晓是哪家的老爷或少爷,也叫我提前知晓一下。”
“咱们淮州城里有钱的富户多了去了,崔家,陈家,噢,还有南城的董家都不错,还有任家——任家的大公子去年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呢!妥妥的读书人家,满门的清贵。”
刘氏一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盛娇听得暗暗发笑,面上却不露痕迹。
听到最后,她还故意有些扭捏道:“虽说读书人家是极好的,只是我配不上……夫人也别怪眼皮子浅,若真想求得庇身之所,我倒宁愿那家底丰实的富户,来得简单便宜呢。”
刘氏了然。
这个回答似乎也中了她的想法。
刘氏腹诽道:到底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女人,居然连读书人都瞧不上,只管要那真金白银,罢了罢了……也就是这样的女子了。
又与刘氏说了好一会儿,盛娇话里话外更中意的是张家。
摸清楚了盛娇的意思,这位沈夫人欢喜不已,连茶都来不及续上第二杯,忙不迭地起身告辞,说是要去替她张罗了。
送走了刘氏,盛娇微微侧目,看见了从暗处闪出来的人影,有些无奈地叹气:“你这随随便便跑别人家的坏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曹樱菀不以为意,自顾自地进了房间,给自己泻了一杯茶品了起来:“想当初在京都的时候,多少人家想求你这一杯茶都难如登天,没成想在这里喝到了,那什么沈夫人居然还吃不出来。”
“不过是人家抬举罢了,哪里有多好,也就是一盏茶而已。”
“人家来给你说亲呢,你真打算去给什么张家做妾啊?真要做妾,还不如做景王府的侧妃呢,矮子里头拔将军不是。”
曹樱菀眼波微挑,“如何?”
“你与魏衍之大婚在即,这两日官府就会明发邸报,到时候全城的人都知道景王会在御府院完成婚礼,全城的老百姓都会与之同乐。”
盛娇漫不经心道,“魏衍之来寻过我不止一次,想让我重新回到王府,回到他身边……”
曹樱菀翻了个白眼。
“沈正业知道魏衍之曾经暗地里见过我,他居然还会安排他的夫人来给我说媒,这说明了什么?”
她说着,笑容放大了,“说明啊……有人在暗中迫不及待了,想要把我的终身定下来。景王再怎么蛮横霸道,也不好在自己大婚之时去强占别人的妾室吧?这话要是传出去,该有多难听。”
曹樱菀反应过来:“你是说……冯华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