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屿臣回去时,岑东正在露台玩飞镖,标靶上已经挤占不少位置,然而几次都和十环擦过。
仔细看这张标靶图的黑白色交映宛如螺旋,给人视觉极致晕眩之感。
岑东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玩意你改成这样之后,看得我头晕。”
“那就去挂个眼科。”
谈屿臣撂完话,捡起支飞镖扔出去,劲风猛地扫过岑东耳边,直直射进靶心。
岑东问:“练了这么久,对你眼睛有效果吗?”
谈屿臣缓缓摇头,不欲多说。
洋房三楼被他改造成了露天台,鸟声啼鸣混着花果香,远处夕阳坠于山峦之间,薄薄一层余晖落在酒桌上。
佣人不得命令是不得随意进来的,送餐机器人倒是跑了一趟又一趟。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拢火点烟,鸭蛋黄般的夕阳光勾勒着他脸上的漫不经心。
岑东坐他对面,夹起块牛蛙。
“谈靖晚上设的宴你真打算去?”
谈屿臣掸了掸烟灰,“去呗,都快跪着求我了。”
“不担心是鸿门宴?”
谈靖是他外公弟弟那一支的,和谈屿臣是同辈,自从大营汽车从柏瑞集团分立出去之后,没有商业竞争,大家就维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
岑东啧啧道:“陈仲利可是他们父子两,找人一票一票投上那个位置的,结果你几句话就让他修改了商业法,到嘴的肥鹅飞了,你猜谈靖现在有多想撕了你。”
谈屿臣嗤笑了声:“好可怕。”
岑东:“.....”
看这吊人有恃无恐的样,是他多虑了。
“对了,你让我把公馆宴会那晚的监控,故意漏给谈靖是想干嘛?”
谈屿臣没搭腔,垂着眼睫,指间烟雾漫散,懒散的神情在烟雾里显得高深莫测。
“想知道?”
“少废话。”
“两百个亿买断。”
岑东想给他两脚,看他插科打诨明显是不打算说。
他闷了口红烧肉,侃侃而谈。
“兄弟来给你支个招,你要真的想搞垮你那远房舅,会不会太舍近求远了?
沈家可是坐拥国内最大的媒体机构,你若是点头和他们联姻,整个社媒都在你手里,想左右外界的风向还不简单?”
沈媛都快直接贴上来了,结果他就像唐僧遇到了蜘蛛精,岿然不动啊。
谈屿臣懒懒掀眸,薄而透的烟雾随着声音肆意吐出。
“如今是法治社会,卖身犯法。”
“话不是这么说兄弟,有得卖就不错了?”
他似笑非笑,“听起来你倒是更想做这门生意?”
岑东笑里露出口白牙,“我倒是想为兄弟两肋插刀,但人家沈媛瞧不上我啊。”
更何况一个宋二就够他烦了,他老爹三天两头来问进展。
谈屿臣:“不还有她奶奶嘛,沈老爷子才去世不久。”
岑东爆粗:“凭什么老子要跳两个辈分!”
谈屿臣透过烟雾看他,挑了挑眉。
“原来你看上的是她妈,我不介意帮你牵线搭桥。”
妈的,被他带沟里了。
“滚你丫的!”
岑东说着又干完了一盘狮子头,他最爱的就是谈屿臣这的淮南菜,当初国宴大师被聘请进谈家,鬼斧神工的厨艺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刺来。
唯独这位大少爷舌头挑剔,一番挑挑拣拣下来师傅反复改进。
如今当真是少一分寡淡,多一分太过。
谈屿臣看他那饕餮样,轻啧了声。
“我这不喂猪。”
岑东道:“正所谓秀色可餐,你已经饱了,还和我争什么?”
谈屿臣抬眸瞥他一眼。
岑东笑道,“别装!我说怎么转背羊和人都不见了。”
三楼露台视野极佳,岑东出来没见人影,一眼就看到鸟林里的谈屿臣和孟九轶。
别看这位爷在外面如何逢场作戏,圈内世家的姑娘都是避之不及的,别说私下见面,席上每每有人暗送秋波,结果就像是送给了瞎子,谈屿臣半点不给反应。
像这样专门迎上去的,还是头一回。
“原来是有人贪恋美色啊。”
谈屿臣放下杯子,淡淡道:“你在说那只羊么?”
“少拿这只丑八怪挡枪。”
阎王爷最初是岑东养着玩的,结果这死玩意一身反骨,他妈的老冲吐他口水。
岑东忍无可忍,报复扔给了谈屿臣,谁曾想到他手里,跟个温顺小绵羊一样。
谈屿臣耐人寻味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也不用这么损自己吧?”
岑东不知道这个梗,说回正题。
“你两只是名义上占个表兄妹,实际上八竿子打不着,要真有这心思——”
谈屿臣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会有?”
他看起来没个正形,但眼底眉梢却坦荡如斯,岑东便知道会错意了。
“最后一个问题,陈仲利为什么会倒戈,你抓了他什么把柄,这位议员平时保镖无死角,你是怎么近身的?”
岑东百思不得其解,“是不是和游轮那天有关?”
谈屿臣上个月突然接了苏任玉欧根罗号的邀请,当时岑东还挺纳闷的,只是那天被他老爹压着和宋家吃饭走不开。
游轮。
某些词语总能带起一段回忆,她在人声鼎沸里坐在他的腿上。
那是一种会让人心痒的重量,恰到好处。
看起来挺瘦的人,身段却柔软成那样。
他箍过她的腰,正正好握住那纤细一段,在掌中轻轻揉捻。
在岑东的纳闷中,谈屿臣眼神越来越暗,烟捻灭在烟灰缸里。
“这么多问题,不如给你改名好奇宝宝?”
“滚!”
**
孟九轶傍晚跟着孟父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回孟宅,而是直接回了出租屋。
这两天闻琪回老家了,房内漆黑,开灯满室冰凉。
明明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孟九轶现在却有点不习惯。
手机里跳出条沈媛的消息。
【沈媛】:这是你朋友递交的乐团申请书吧?我已经找到啰,她的确很优秀,家世也不错,但这次大提琴手只招一个,录取比例可是几百比一。
图片放大正是高弦月递交的管弦乐队申请,又两条消息跳出来。
【沈媛】:忘了告诉你,汪院长的女儿也在申请人其中,毕竟社会地位高的工作谁不想要,挂个闲职而已,你觉得你朋友有几分胜算呢?
【沈媛】:还有半个多月才是我外公生日,不着急你慢慢想哦。
“......”
孟九轶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媛这些小心眼子但凡拿去对谈屿臣使,还怕搞不定他嘛,都拿来算计她了是吧?
她还没有考虑好,或者根本不敢。
手机屏幕倒映着她踌躇不前的脸,这种进退都要挨刀的抉择根本不好做。她如果答应就是和谈屿臣为敌了。
孟九轶刚放下手机,准备去洗漱。
莫如月却突然来个电话。
她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孟九轶纳闷接通,那头传来哭腔。
“小九怎么办...你弟弟被人抓走了...”
“他不是在学校?”
孟九轶一头雾水,“你现在在国内还是国外?”
“他这段时间没课,听到我要回国非得跟我回来玩两天,我拗不过他就同意了。”
莫如月哭着说他回九州就和朋友约去酒吧,说什么都拦不住,她怕他出事就在外面等,想一起回家。
“结果他朋友出来说他在里面得罪人了,对方直接扣下,扬言要砍掉他的手。”
孟九轶背靠在墙上,垂着颈,通体冰凉。
“你怎么不打电话向孟信诚求助,不是你一直告诉我,他是我们的靠山嘛?”
莫如月只哭不说话。
她不敢,让孟城回来是想偷偷给孟父惊喜的,结果成了催命符。
不关她的事!
孟九轶仰头贴在墙上,反复对自己说。孟城只是她名义上的弟弟,她对他没感情的,甚至恨他的出生抢走她为数不多的爱。
消失了最好。
心里虽这么想,孟九轶却不断回忆起他小时候蹒跚学步,跟在她后面叫姐姐。
她闭上了眼。
“他在哪个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