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子夜一袭红裙翩翩然,站在夜风烈冽的山崖上,长眉入鬓、眼若星辰,裙裾随风飞扬,如神明般俯瞰整片山林。
他望着山下掉转马头玩命似地向潭安寺奔去的南宫洵,棱角分明的红唇一挑,露出个戏谑的笑容。
立在他身侧的矮冬瓜侍从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主上。
大半夜的不睡觉,拎着他,跑到这荒山野岭等了足足两个时辰。
就是为了扔一件,在赵县的时候,从小太监那里顺来的亵衣给南宫洵。
然后美滋滋地看着南宫洵被吓得惊慌失措地掉头往潭安寺去,有意思么,害他被山风冻得要死。
上回他就纳闷,主上命人到赵县散播疫症,引南宫洵和小太监去赵县治理疫情,费了好大的功夫;
结果半路上他按主上的吩咐活捉的小太监,又被主上莫名其妙地放了;
最后在赵县南宫洵住所,主上什么不好拿,偏偏拿人小太监穿过的亵衣回来让他好生保管,说他有用。
那个摄政王南宫洵也是个怪人,一个大男人,稀罕一个小太监稀罕得半死;不就是小太监的一件亵衣,他看到了,就跟死了亲娘似地往潭安寺蹦跶,至于么?
而他身侧那位纱裙飘飘,美艳不可方物的红衣主上正挑起下巴,满意地看着锦衣夜行的黑衣人逃脱南宫洵的追索,消失在密林中。
“主上,你费这么大的周章,是为了救他么?无缘无故的,这不是便宜了海昏侯府的那小子。”矮东瓜侍卫顺着戚子夜的目光看向黑衣人消失的背影。”
“韩逸,你难道没听说过一句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只要是南宫洵的敌人,不论他是谁,本座都要好好地保全他。”戚子夜姣好的身影在冷白的月光下分外妖娆。
戚子夜现下觉得,送南宫洵去死,远不如戏弄他,来得让他舒心。
就好像他是只猫,而南宫洵是只老鼠,戚子夜对这种猫咪逗弄老鼠的游戏越来越上瘾。
“主上英明。”韩逸现在有些明白主上今夜来此的目的,不是为了救海昏侯府的小侯爷,而是来给南宫洵使绊子的。
不过他又有些许不明白,主上为何如此针对南宫洵;
还有就是主上是怎么笃定南宫洵见了小太监的亵衣就会放弃追人,转头回潭安寺。
怀中小福子亵衣散发出来的冷香时刻刺激着南宫洵的感官。
南宫洵纵马扬鞭,像一道闪电般飞驰在北郊官道上。
跟在身后的东海等人,鞭子都要抽脱手,还是追不上他的脚程。
他们只知道王爷很着急,着急地赶回潭安寺,却不知晓王爷着急所为何事。
南宫洵在潭安寺门口,大长腿一跨,飞身下马,将手中的缰绳甩给东海,几个跃身来到那日于小福子分别的那座大偏厅。
原本被和尚开机关放下,笼罩在四周的铁栅栏已经不见踪影。
南宫洵急切地环顾四周,不见小福子和北海的影子。
“小福子呢?”南宫洵紧紧按住怀中小福子的亵衣,声音微微颤抖。
“回禀王爷,福公公带着北海侍卫和一众黑甲军下地下通道,去了约摸2个时辰。”一个黑甲军的头领回禀。
南宫洵闻言拿起一束火把,只身就要往菩萨座下大咧咧敞开着的地下通道下去。
“王爷,往往不可,前路未明,还是由属下先行探路,如果无碍,王爷再进。”东海拦住南宫洵,脸上显出深深的担忧。
唉,不知为何,他家英明神武的王爷一碰到小福子的事就会失去理智。
南宫洵一把推开东海,举着火把径直下了地下通道。
他此刻已经顾不上许多,心里只想快些找到小福子,确认她是否安好,因此脚下步伐极快,好几次差点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约摸半个时辰。
前方出现一个朦胧的光圈,他知道地下通道的出口到了。
南宫洵迈开两条大长腿向通道口飞奔而去。
出地下通道口之时,夜色撩人,月光丝丝洒,星星碎了一头顶,远处城池若隐若现,迎面扑鼻而来各种野花与青草混揉而成的大自然气息,虫鸣、鸟叫、蛙声络绎不绝。
眼前是一片夹杂在两座黑黝黝的山之间,豁然出现的一大片开朗的盆地。
可就在一息间,月儿躲进云层,星星仿佛也集体黯淡。
黑暗中,影影错错地能看见,盆地中整齐地生长着一片植物,一直延绵到天际。
哪里有小福子和北海的影子。
甚至连个黑甲兵都没见着。
正当南宫洵身体又疲惫又乏力,心里又烦又燥又无奈的时候。
一只通身披着嫩黄色羽毛、翘着长尾巴的小雀子轻快地飞过眼前。
它清脆地鸣啭,优雅而又妖娆地回眸望了众人一眼,回旋一转画龙点睛地俯冲入盆地中那一大片茂盛的矮丛林里眨眼之间不见了。
南宫寻领着东海一众人,越过矮丛林。
此时被覆在云层里冰轮大月亮露出脸来,明晃晃地光耀大地,星星仿佛也睁开了调皮的眼睛。
眼前赫然升腾起一片和之前暗夜里完全不同的景致。
与远山相接绵延数里而不绝的血红色葵草花海在清冷的下摇曳生姿。
绿油油的叶脉衬托一朵朵嫣红色花朵,在微风的推波助澜下掀起一浪又一浪的花叶波纹。
每一朵都在妖孽重生地冲着他们嫣然施笑。
每一叶都在风情万种地向他们搔首弄姿。
所有在场的人都被眼前的场景给怔住了。
多么诡异的美丽啊!
最广阔却又最单纯;最妖娆却又天真;最温暖却又最黑暗;
“这里竟然就是本王一直以来寻找无果的葵草种植地。”南宫洵咬牙切齿地道。
在他眼里这不再是一片花海,而像是一片荒芜寂静的坟场。
就是这片葵草种植场,令多少无辜西京百姓家破人亡。
“给本王搜,生,要见小福子的人;死,要见小福子的尸。”
南宫洵此刻疑窦丛生:
小福子怎么会知道菩萨座下有个密道;难道她是海昏侯府的奸细。
可想想又不对劲,她一个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西京贵女,怎么可能是海昏侯府奸细。
他转念又一想,这两日,他派出去的密探来报,庄贵太妃在出嫁前曾心悦燕王,会不会燕王和海昏侯府有所瓜葛,而她为了燕王,潜伏在他身侧做奸细。
想到有这种可能,南宫洵胸口闷闷发疼。
但就这更不对了,她若是燕王和海昏侯府派来的奸细,应该保护葵草种植场的秘密,而不是带他发现葵草种植场。
理清小福子不是海昏侯府和燕王派来的奸细,南宫洵胸中的闷痛散去些许。
他转念又一想,红衣戚子薇手上怎么会有小福子的贴身亵衣。
难道小福子根本就是红衣戚子薇派来潜伏在本王身边的奸细。
南宫洵这么一想,刚刚消散些许的胸口闷痛又卷土而来。
一直跟在他身侧的人头猪脑的西海不知道自家面无波澜的主子,几息之间内心的百转千回,很不合时宜地在边上说了句,“小福子该不会是跑了吧?”
南宫洵当下杀了西海这小子的心都有了,因为他的话让他的胸口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