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斯渡的马车在去往城东的路上,还停在了一处卖烧饼馒头的店跟前。
他带着两个侍从和那两个沉甸甸的箱子在门口和老板打了招呼,交谈许久,而后便被伙计带入了店。
约莫半个时辰,只见他们三人皆是手中挎了几个篮子,上面则是用麻布盖了起来,随后便上了马车继续赶路。
“他竟是买这么多烧饼馒头。”姜风璂有些惊讶疑惑道。
“呵,看来你猜错了。这越公子可是个济世救人的活菩萨呢。”
姬漓愿在旁和华阳淮汉打趣,又接一句:
“这么多烧饼馒头,倘若是他用方才拿的那两箱金银,那这欠仲孙狄的可真是不小的人情。”
华阳淮汉则是轻声笑了笑,不语。
待到了城东,临街看去,十步便是一乞讨流浪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越公子,是越公子,越公子来了!”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越斯渡的马车,仿佛看见救世主一般,便如此喊了喊。
闻声,附近的乞讨者便搜寻那人的身影。
果不然,不远处只见越斯渡和那两名侍从从马车上携着篮子下来。
没多时,便聚一涌而上聚在了那处。
“越公子?”姜风璂顺着那人的声音,不自觉低声道了句。
四人趁势便问向一人,方了解到他叫越斯渡。
据这些人的描述,这越斯渡可是个十足的贤人,经常会无偿将吃食分给他们。
看样子,这人的口碑很是不错。最起码在此处是颇得人心。
“大家久等了,别着急,一个一个来。”越斯渡温雅轻声道,说着便将烧饼一个个分给他们。
“越公子真是好人啊!”人群中一接过烧饼的人如是赞道。
“是啊是啊,多亏了越公子我们才不至于饿死在街头啊。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又是一人叹道。
如此声音便是不绝。
不多时,方见越斯渡开口:
“大家过誉了,多谢各位好意。不过此次还是要多谢城中的仲孙公,我是受了他的意来给大家分发吃食的。”
“仲孙公忧虑民生,殚精竭虑,便赐了我许多金银,让我换些食物分于大家。”越斯渡也是诚实地解释道。
“仲孙公?他是何人啊?”人群中有人没听过这号人,便顺嘴问道。
没等反应,又是另一人喊道:
“多谢越公子和仲孙公,我们一定记得您和仲孙公的恩情!”
随后,便又是几人附和道。
想来大多也是跟风附和,他们其实也不在乎给与自己帮助的是男是女,是好人还是坏人,权贵亦或是寒门。
听过,越斯渡便是脸上添了抹笑意。
“倒是会笼络人心。”姬漓愿忽地在旁一句轻声笑道。
“怎么笼络?凭这些无权无势的人?”华阳淮汉不解问道。
“无权无势是没错。不过坊间的声名传言往往比权势来的更快,效果也更显着。”
“人心,对于掌权者而言,不过是仅次于手中权利的东西。”未等姬漓愿回答,嬴霍江回他道。
见她如此,姬漓愿则是一面欣赏之意看着她。
话未完,嬴霍江接道:
“不过这步棋会下的很久,需要下棋那人很有耐心。一般人做不到。”顿了片刻,又是一句:
“说白了,其实越公子和那仲孙公并无两样。”
“是吗?”华阳淮汉很是好奇地一句道。
嬴霍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不语。
没多久,越斯渡一行人手上的东西便分的差不多了,正低头整理准备离开时,面前忽地缓步走过来一女子。
越斯渡和两名侍从皆是抬眼望向她。
弱不胜衣,面无人色。
“......”。越斯渡有些愣住,瞧这妇人像是几天都不曾进食,脸色很是难看。
想来这妇人一定是来讨吃食的。
但无奈,越斯渡歉意做礼道:
“实在抱歉,我这里所有的吃食已被分完了。下次可早些来,我好分给您些。”
须臾,只见这女子竟是“噗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越斯渡和两名侍从皆是没想过她会如此,皆是愣在原地不懂。
姜风璂一行人在远处望着亦是内心五味杂陈。
“越公子,求您救救我们,我还有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求您救救她,您发发善心,分我们一些吃的吧。做牛做马我都任凭您的差遣。”
女子便如此跪在地上痛苦流涕地望向他。
“......”。越斯渡便依旧如此站在原地,不作多说。
“您这可真是为难我们公子了啊,我们公子大老远地赶路到这里为你们发吃的,既费时间又费精力,没抢到也不管我们的事啊。”身旁一侍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好了。”
越斯渡待侍从说完方假装拦住他的话,但自己未做反应,只是这样看着她。
女子实在管不了这么多,依旧哭着解释道:
“越公子,您每次来的时候我都已早早候着,可我根本抢不过那些身强力壮的男人,每次都被他们推到一旁,根本没有机会近到您身边。”
“我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我那孩子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啊。”
“抱歉。”
越斯渡只是简短两字,并未多说,脸上挂着歉意回她道。
随后便不做过多停留,带着侍从上了马车。
“越公子,越公子,求求您,求求您了。”
那人已是远去,女子却依旧跪在原地,看着很是痛苦绝望,说着,将头缓缓贴在了地上。
“公子何不救救那妇人和孩子?”马车上一侍从问道。
“你傻啊!你瞧那妇人和那孩子的面色都是半个将死之人了,也不差我们这一顿。给了也没用。”另一侍从斥道。
“可是”,侍从典初道。
“典初,不给她,自是有我的理由。”越斯渡忽地一句打断他,而后抬眼看向那侍从。
“人都是贪心的。她今日求我分她一食,日后便会求我为她寻医治病。到时谁来担责,你吗?”越斯渡反问他一句。
“我......”,典初听过,没法反驳,只是摇了摇头。
“何况你别忘了我们分食的目的。她一个女人没有话语权,起不了势头,我们没必要在她身上花费精力。”越斯渡语气淡淡道。
......
马车已是远走,独留女子一人在原地。
不肯放弃。
“求求您,求求您.......”。
不知她在地上跪了多久,磕了多久,地上已是见了血色。
“男儿膝下有黄金。”
一声音温和从身后传来,女子闻声愣了愣,停了动作,但仍未抬头。
“虽说如此,但这后一句我却很反感。”顿了顿,又道:
“不过我倒觉得,‘女子脚下万里疆’,姑娘认为呢?”
华阳淮汉近身而过,轻声一句安慰道。
女子似是思索片刻,但依旧没有回应。
“地上凉,姑娘快起来吧。”
声音近在咫尺,女子缓缓抬头,只见华阳淮汉手中拿着两个烧饼蹲在了自己面前。
“......”。这女子看到此景则是愣在了原地,但眼神未曾从那烧饼上移开过。
华阳淮汉见状,温柔道:
“姑娘若是觉得不够,且等我会儿,我那同伴赶去烧饼店又买了些。一定够姑娘和你那孩子吃的。”
方才姜风璂四人看到女子和这孩童如此,嬴霍江自觉跑得比她们都快,于是便提议自己去再买些吃食给她们。
姜风璂三人则留在此处查探二人情况,并约定好半个时辰后在路途中那家医馆汇合,为她们开些药治伤。
“......”。女子依旧是跪在原地,半晌像是才反应过来,随后便是不断的谢意。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多谢公子救我们,多谢公子救我们啊。”女子嚎啕大哭起来,说着,便想向他磕头感谢。
“姑娘不必如此,快起来吧。”说着,华阳淮汉见她情绪激动,言语劝不住她,但又看不下去她一直如此,于是便很有分寸地拉她起来。
“嗯,给你。”华阳淮汉耐心道,并将烧饼递给了她。
“真的多谢公子了。”女子这才接过了烧饼做礼谢过。
拿了烧饼,女子转头看了看。
“阿平!阿平!”女子没看到自己的孩子,慌忙一声。
“姑娘别担心,孩子在那边。”
华阳淮汉拦住她,眼神示意她看向身后那处。
只见姜风璂和姬漓愿皆是扶着那个孩子,姜风璂递给她一大个烧饼,不时还逗逗她,这孩子也很是安静,不吵也不闹。
姬漓愿上下探了探,这孩子看着也很是虚弱,于是便替她简单看了看治了治。
“阿娘!我在这里!”
这孩子见着母亲,远远摇了摇手,见母亲手中也有烧饼,自己也很是高兴,随后便一大口又是咬了咬。
姜风璂和姬漓愿皆是点了点头示意道。
华阳淮汉得了意,亦是回了轻笑给她们。
不多时,又见这姑娘要做礼:
“姑娘和公子对我有恩,请受小女一拜!”女子说着便要跪。
“姑娘太客气了,不必如此。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若是不介意的话,我们随您和那孩子去附近医馆看看吧。。”华阳淮汉连忙扶起女子对她道。
跟着越斯渡来的路上,四人便有心留意了些比较重要的地方,现下果真是派上了用场。
女子愣在了原地,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于是干脆呆愣在了原地。
“姑娘且随我们来吧?”华阳淮汉道。
话落,转身示意姜风璂和姬漓愿。那边得了意,亦是带着孩子一同朝着医馆的方向走去。
如此行路有些不妥,姜风璂便拦了两辆马车,不多时便到了地方。
正巧,嬴霍江也是拿着不少烧饼吃食匆匆赶到,汇合后,简单几句便将东西分了她们。
这医馆看着不大,进了门,瞧着只有两个人在,一个坐诊,另一人则是帮忙打打下手,抓取药材。
听到门口来了动静,座上那女子缓缓抬头,抬眼笑了笑了。
看着倒像是有意专门等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