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金子,伊莱害怕还不起,所以不敢多动。他小小年纪就开始工作,卖报纸、卖火柴、卖各种新奇小玩意儿,长大一些,有富豪的女儿看中他的样貌,便专门请他去庭院里修剪树木,打扫落叶。
而他每年都会去敲响阮织的门,说上一句“不给糖就捣蛋”。他第二年去的时候,阮织十分惊讶,对于拥有漫长岁月的她来说,上次见他仿佛就在昨天。
可她仍旧没在家里翻出一颗糖。
人类嘛,向来三分钟热度。可能第一次见真女巫比较新奇吧,所以才常常跑来找她。阮织这么想。
但是没想到,不仅第二年,第三年,第四年,第五年……伊莱每年都会造访。
阮织觉得自己遇到了挑战,她试着拿柜子里那些材料做出不同口味的糖果来,但每次都被熏黑一脸,呛得她连连咳嗽。
魔法书上没写糖果如何制作,自然也没有人告诉她,拿狼毛和鸟喙是做不出来糖果的。
于是她放弃了。
等有一次小矮人通过魔法门来到她的古堡出售材料,她忽然问起他有没有糖果,小矮人从破旧的口袋里掏出几颗,道:“不知道还能不能吃,一个人类小孩给我的。”
阮织收下了,珍重地放在了另一只柜子里。却没想到,会有老鼠光顾。
好吧,即使没有老鼠,蒙上厚厚灰尘的糖果想必也是不能入嘴的。人类何其脆弱,吃了生病的话,她也没有办法医治,毕竟她是女巫,不是拥有治疗术的精灵。
听伊莱这么说,阮织保证道:“明年吧,明年我一定给你。”
伊莱摇摇头:“女巫大人,那我不要糖果,我想向您讨要一些别的东西。”
“什么?”
“在此之前,”伊莱掏出一袋金光闪闪的东西,“先让我把欠你的账还清。”
是金币。
阮织不需要金币来交换货物,简而言之,她拿这些没什么用,所以她拒绝道:“不用,我用不到这些。”
但伊莱还是坚持地塞到她手里。
隔着袋子摸到凸起金币,阮织想,好吧,有时间出门用这些换一些糖果吧。
她将金币放到这个有老鼠的柜子里,顿了顿,问老鼠道:“你不会饿到连金币也吃吧?”
见老鼠翻了个白眼,似乎在不屑。
阮织这才放心地关上柜门,抬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昔日低头就能看到的小豆丁,如今需要她昂头。阮织皱眉,觉得自己是时候做一瓶增高药剂了。
“女巫大人,我想要……”伊莱缓缓地低头,凑近阮织,在离她的鼻尖不足一寸的地方停下,声音低沉道,“您的一个吻。”
吻?
阮织奇怪地看着他。
活了很久很久很久的女巫对这事懵懂无知,向来只沉迷在咒语和药剂中的她,连“吻”是什么都不知道。
见她这副模样,伊莱眸色渐深,唇也印下。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却比他吃过的任何糖果都要甜。
阮织愣在原地,又大又圆的杏仁眼里写满迷茫。
伊莱轻轻地拨弄她的刘海,把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洁白的小脸。
“女巫大人,您感觉怎么样?”
阮织诚实道:“我想,可以用人类的嘴唇来制作糖果。”
“为什么呢?”伊莱问。
“很甜很软,很适合。”
实在太可爱了。伊莱想。
“女巫大人,您想再试一次吗?”
他觉得自己坏极了,居然想要引诱不谙世事地女巫陷进情欲的漩涡。他盯住阮织。但是,他不后悔。
争取才能得到。
不管是用什么方法争取,他想要的只有得到。
不等阮织回应,伊莱猛地将她推向柜门,紧紧地将她抵住。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炽热,不再有任何克制,从她的唇角探进去,攻城略池。
阮织喘不上气,死死地揪住伊莱衣服的下摆,头微微扬起,睫毛不住地颤动。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抬手无力地推拒这个占有欲极强的吻,但被伊莱抓住,锁在了头顶。这导致伊莱吻得更深。阮织的眼角沁出些许泪珠,鼻尖红红的,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句“我见犹怜”。
一吻结束,阮织被伊莱托着,倒在他的怀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颗颗下坠。
“不了,伊莱,没有下一次了。”她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可是,女巫大人,”伊莱说,“您还欠我十一次‘不给糖就捣蛋’的捣蛋惩罚呢。”
“嗯?”这下阮织是真懵了,她抬起水蒙蒙的眼看向伊莱。
伊莱啄吻掉她脸上残余的泪珠,一字一句,真诚道:“女巫大人,我喜欢您。”
蓝色的眸子此刻宛如万里无云的晴空,仿佛微波粼粼的湖面,也像平静、暗藏波涛的海面。
生命漫长的阮织第一次听到“喜欢”这个词,这个词稍稍把她不太清醒的脑子冲击得清醒了一点。
她对上伊莱期盼的眼眸,道:“人类和女巫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伊莱问。
“那当然是因为我们不一样了。”
“那有什么不一样?”伊莱不依不饶。
“好孩子,”阮织拍拍他,示意他让开,“你该回去了。”
伊莱倔强地站在原地不动,他露出小时候一样可怜的神情,委屈巴巴的。
“你因为我是个人类,讨厌我?”
“没有。”阮织否认这个说法。她没有歧视人类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的心意?”
阮织一个头两个大,她无奈道:“人类生命短暂,而我们巫类生命长久。我还可以活很多很多的一百年,但你……”
“所以,我只有这一百年的时间。而你连一百年都拿不出来陪我是吗?”
“不是……”
一百年还是有的,但重点不是这个。
可得到否定答案的伊莱已然笑起来,双瞳亮晶晶的,嘴角漾起的笑像是阮织曾在湖水中见到的桃莲,媚而不妖。
她显然低估了伊莱容貌的杀伤力。
一个晃神,她就被抱到了床上。她想不明白这人第一次进她家怎么这么轻车熟路,但很快,她顾不上想也顾不上问。
阮织问了句什么,伊莱笑着拒绝:“女巫大人,不能哦。”
夜色深沉,只有还在古堡里的老鼠先生捂住耳朵,脸躁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