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个抬眼的动作,纷杂的落雪,与兽人们凌乱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通道骤然关闭,朦胧的光线尽数消失,整个地心顿时变得漆黑不见五指。
就连拥有夜视能力的温纾,也扒扶住墙壁,踉跄着即将抵达神树所在之处时,才看清脚下的台阶。
她加快步伐,塞因如恶鬼低语般的威胁,也从黑暗中隐隐传来,“不想受苦,现在就唤醒神树。”
白乔并未回应,但她显然是拒绝了,只听“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断骨声响起,紧接着,是雌性凄厉痛苦的惨叫。
温纾眉心紧蹙,身形快成虚影,奔下长阶,便见塞因一把拽起满头冷汗的白乔。
他按住她弯折的手臂,将神树枝叶插进地心中央,那棵蜷曲成团,还没有半人高的漆黑树苗上。
就在接触的瞬间,神树枝叶淡色的金芒,迸射出耀眼的光线,将整棵神树笼罩。
过于刺目的光,让企图袭击的温纾,眼球一阵酸痛,有些看不清前路。
而神树受金芒滋养,眨眼间,如同吸饱了水的海绵,舒展拉长,从矮小的一株幼苗,生长到足以顶破地层的高度!
与地面那棵装饰圣洁的巨树相反,真正的神树模样朴素,树身几十个人都无法环抱,树冠也是生机勃勃的翠绿。
唯一能作为神树的证明,只有树身摇晃间,涌动的圈圈金芒。
树根下,塞因势在必得的扬起唇,再次拽起几乎失去知觉的白乔,让她唤醒神树空间。
白乔脸色惨白,被他拉起衣领,连呼吸都困难。
但她明白一旦塞因得逞,整片大陆都将走向灭亡,于是死死掐住塞因手臂,奋力挣扎着。
塞因冷冷一笑,手掌虚张,隔空扼住了她的脖颈。
金光灿灿的神树下,白乔被高高举起,随着一滴血液滑落,树根处光晕凝成漩涡,渐渐形成一个光洞。
塞因猩红的眼瞳弯起,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大步流星向光洞走去,在即将靠近时,一道冷厉的寒光乍现,直刺向他脊骨处!
他浓密的眉尾轻挑,回眸的瞬间,只微抬起指尖,背后袭击的温纾,身体便浮在了半空中。
她试图挣脱,可那股无形的力量,就像只密不透风的铁桶,死死困住她的手脚。
眼前的塞因,双眸几乎被红芒填满,不知还剩多少本性……得想办法,将他体内的东西驱赶出来!
她思索的功夫,塞因已缓步走近,指尖捏起她下巴,居高临下道:“小温,我不想伤害你,在这儿等我……”
他眼底红芒暗了几分,显露出几分温和,“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回去。”
闻言,温纾眸色冷然,察觉到一丝怪异。
幻境中,伪神完全控制了那条人鱼,可现在,塞因好像还有自己的思维……
“塞因,你醒醒,别被他控制!”
温纾直直望进塞因眼底,可他毫无所动,反而意味不明的低笑一声,“控制?别做多余的事,乖乖等着。”
说完,他扭头便向神树走去。
见他将要离开,温纾迅速回想叶琳在地心的经历,脑中一个激灵捕捉到什么,微微抬起手掌。
昏暗的地心,一道充斥着净化力的白芒,直接击穿了雄性的胸膛。
塞因身形僵硬一瞬,丝丝猩红光晕,从他完好无损的胸口,渐渐向四周溢散。
身体的束缚松动,温纾乘胜追击,加大异能输送,谁料塞因猛然回身。
面对他强大的异能,温纾避无可避,脖颈被巨大的力道掐住,双脚缓缓脱离地面!
“你,想杀我?”
塞因恶狠狠的眯起眼,紫眸彻底浸满了猩红,再看不出半分原本的模样。
温纾喘不过气,颈项发出一声“咔”的细响,脸色惨白过后,涨成酱紫色,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但她迅速治愈自己,毫无收手的打算。
感到灵体正与身体分离,伪神眼眶边缘泛现一道道暗紫色的纹路,眸底漫上森森杀意。
“找死。”
他如今灵体太弱,必须寄生在这副躯体内温养,否则很快便会消散。
要不是偶尔会被这副躯体的思维影响,这群人早死在他手里,哪会等到现在?
尤其是这个雌性,总能唤起塞因的意识,既然此刻身体由他掌控……
他手背凸起青筋,狠戾地收紧,想直接杀死眼前不知好歹的雌性,脑海中突然涌入一阵尖锐的剧痛!
温纾脖颈处一松,高悬的躯体蓦然摔倒在地。
她还未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感觉一道冷风,从颈侧划过,直直刺向前方。
刺破皮肉的噗嗤声,在静谧的神树下突兀响起。
温纾挣扎着爬起,看清树下那道身影,呼吸停滞几秒。
只见神树朦胧的金光中,塞因高大的身躯直直跪倒在地。
他心口被枝干穿透,鲜红的血液正顺着长袍上的白绒滴滴滑落,渗入黑色的泥土中。
“小温……”
他俊美的脸庞布满了青筋,正极力压制着什么,见她看过来,拧成一团的眉眼缓慢地舒展,低喃道:“抱歉,没保护好你……”
温纾攥紧了掌心,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一片怔然。
而塞因望着她的脸,心底浮起浓浓的不舍,这是人鱼族种下的罪孽,理应由他来终结,可是……
他喉头一热,涌入大股腥甜,再也支撑不住,仰面栽倒在神树下。
胸口的痛楚渐渐褪去,世界在这一瞬陷入沉寂。
视线中只剩圈圈金芒,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过往种种在脑海中幻梦般浮现,定格在那一日,雌性眉眼弯弯,在月色下缓缓消逝的身影……
随着他的气息湮灭,一团几近涣散的红雾,从他躯体抽离,慌不择路地四处逃窜。
却还未离开塞因胸口,便被汹涌的力量笼罩,发出一道刺耳的啸鸣,挣扎扭曲,消散在雪白的光芒中。
将陷入昏迷的白乔治愈,温纾取回神树枝叶,目光掠过一旁失去起伏的尸体,长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深色,转身奔向高处的长阶。
她跑地极快,像是要摆脱什么,又像是担忧着什么。
终于,当她抵达长阶尽头,缓缓松了口气。
可当通道再次打开,映入眼帘的却只有白茫茫的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