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不舍得逼你太紧，所以选择对付晁允。那孩子也真是可怜，被造谣辱骂，被排斥霸凌，陈均安你是不是没有亲眼见过？”
高来红站在落地窗前欣赏江景，眼神平静：“我查了一下，据我所知那可不仅仅是骂，是身边没有人愿意挨着坐、被恶意针对、周围都是怪异眼神唏嘘声。陈均安不知道吧？唉，你爸想把那孩子搞疯，真是残忍。”
陈均安坐在沙发上垂眸听着，长睫快速颤动，唇色苍白。
“你说，晁允要是毕不了业，以后会不会恨你？”
陈均安倏然抬眼看她。
高来红笑笑，云淡风轻：“这是你爸的打算。那个男人受够了你们俩剪不断的感情，打算直接把晁允碾死。晁允让家人出去旅游，徒留自己一人在国内，可以说是很勇敢了。”
“晁允参加辩论赛名额被其他人抢走，准备了三个多月，给旁人做嫁衣。”
“你不觉得，你和他在一起就是在毁掉他吗？陈均安，要我说刚开始你就别和他在一起，免了晁允这场无妄之灾。”
不再多言，压抑厚重的沉默压的人喘不过气。仿佛连呼吸声衣服摩挲声尽数消失，时间停滞思绪翻腾心口闷疼。
陈均安挺直的脊背慢慢弯下来，泄气一般后仰喃喃：“妈，我很喜欢他。”
“人这一辈子漫漫岁月，不可能只喜欢一个人的。”高来红走近，幽幽香水味袭来，她笃定：“你将来会有更好的、更更好的，上不封顶因为不会有哪个人最好的。”
高来红居高临下看着他，双手抱胸不断靠近。在给陈均安不停施加压力。
陈均安抬眸，语气平淡：“妈，你认为最好的生活，可晁允却在心疼我，你不觉得可笑吗？”
“他心疼你什么？”高来红嘴角的笑意嘲弄。
陈均安盯着阳光下挨在一块的两头熊，婚纱熊身上的摄像头早就被取掉，销毁，想到晁允这三年的混账举动，默默靠近。
“他可能是心疼，你和父亲没那么爱我吧。”
陈均安深吸口气，慢条斯理阐述：“你也觉得无厘头对吧？刚开始我也觉得。我就在想这人什么毛病，我爸有权我妈有钱还是独生子，他到底在心疼我什么？后来我才明白，可能在晁允的眼里……所有人都得像他那样爱我才是最好的。”
高来红扬声：“我和你爸当然爱你，全天下的父母都做不到我们给你提供的物质条件！虽然聚少离多，但我和你爸总是想着你惦记你迁就你，千里迢迢给你过生日！”
“那为什么我不愿意待在你们的身边？”
高来红尖着嗓子愤怒：“陈均安！我告诉你，物质条件和情绪价值不可能同时出现！我给你钱我还要关心你爱护你，我做不到！我没这个时间！而且我已经意识到缺憾，我已经开始补偿，你偏偏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能怎么办？”
“我就是喜欢他，我就要和他在一起！”陈均安铿锵有力。
“那我和你爸就搞死他啊，能怎么办！不然要等以后你领着个男的进家门，把我们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吗！陈均安我告诉你！我大可以花钱去找个得癌要死的人撞死他！我甚至可以出国一趟找机会搞死他们全家！我不那么做就是希望你别恨我！但凡我真这么做你有能力阻止吗？没有足够的能力就别谈情说爱，你只会害了他！”
陈均安愣愣盯着面目狰狞的高来红沉默，别过头不去多看，许久后才说：“那你和我爸，就放弃我吧。你们要是对晁允动手，我也去死。”
“怎么，拿你这条命威胁我？”高来红嗤笑，眼底微红，“我和你爸摸爬滚打到这个位置，有的是手段让你活下来，有的是手段折磨那个晁允，你大可以试试。”
高来红见他难过，不愿意闹的无法挽回，调整心态好声好气：“我和你爸很中意一家科技公司老总的女孩，性格开朗笑起来甜甜的，穿着粉色裙子拉小提琴像是不谙世事的小公主，只看一眼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你喜欢这样天真纯粹的人。”
“我不喜欢，这只是你的胡乱猜测。”陈均安冷冰冰回答。
高来红自顾自畅想：“你和她结婚，生几个孩子。有我和你爸在，你的人生会很容易，多的是人讨好奉承你，点头哈腰讨你欢心。到那时候你喜欢男人女人都无所谓不重要，没人再会左右你，你像你爸那样一周换三个都可以。”
陈均安一字一顿：“我不喜欢。”
“你会喜欢的。”高来红势在必得。
陈均安痛苦捂脸，告诉她：“不幸福啊，这样的生活不幸福，没有晁允在我不会幸福。”
“…幸福？”高来红瞪大眼不可置信重复，突然就笑出声：“哈哈，幸福？不幸福？”
一种落泪的冲动毫无预兆涌来，陈均安飞速眨眼不去看她，内心深处只觉得悲哀。
像是物品一样放在合适的位置，按部就班度过自己的一生。真的不会难过吗？生活在连打闹玩笑都不存在的家庭。
“陈均安，幸不幸福不重要。”高来红哑着嗓子告诉他，“你不能和晁允在一起，那个私生子不能抢走我和你舅舅的半生谋划！你知不知道！”
她几乎是嘶吼：“一个服务员的儿子不可能踩我头上！我这一辈子……我这一辈子都在帮你爸开路你懂不懂！你是要让我这辈子变成什么？笑话吗！”
“妈，对不起，算我求你。”
高来红声音压过他：“陈均安！算我求你才对！我求求你别这么任性！”
“……”
“……”
两个人互不相让，陈均安看到高来红眼角眉心增添的细纹，一贯冷静强势女人眼睛里闪烁的泪花。哽了哽还是说：“对不起妈，那个私生子的事情我和我爸再谈谈。我……”
“我会把晁允母亲工作时的违规操作送出去，你这样执迷不悟我根本没有和你继续聊的必要。”高来红瞪他，撩动长发整理着装，确保自己穿着打扮体面后拿起包转身离开。
临走前她说：“你有空去华大看看吧，你爸正在期待晁允求着你分手的那天。”
……
不欢而散，歇斯底里。
陈均安联系不上父亲那边的人，无论是电话还是发过去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周岩】：兄弟，我托关系到华大打听过了，都说你对象几个大赛走后门这事儿学校已经定下来了，小道消息说到了准备劝退的地步
【周岩】：你对象名声不太好，华大论坛里直接把他的名字屏蔽了，校园墙底下好多人在骂，都在传你对象的一些不太好事情
陈均安拿了瓶冰啤，猛灌一大口，回消息。
【超爱孤独勇士】：都是假的
【超爱孤独勇士】：我家里人做的，他们不同意我们在一起，你觉得呢？
【周岩】：觉得什么？
【周岩】：擦汗.jpg
【超爱孤独勇士】：是我害了他吗？
【周岩】：呃，这个我也不太好说，不是有句话说得好，感情什么什么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对象是挺惨的，但话也不是这么说
陈均安垂眸看完周岩的回答，扯扯嘴角安静喝冰啤。冰凉酒水灌入，胃部灼烧和刺激感碰撞，陈均安突然就想起来他的母亲高来红女士，她的每一位情人都多多少少有些相似。像掉皮劣质粉钱包的夹层里，藏起来那张小照片上的男生。
会痛苦吗？会去恨吗？
恨谁呢？
陈均安不懂，他只是难过，不敢想晁允在华大受人冷眼遭受议论的画面。
手机再次振动，他点开发现是张助理的消息。本以为是回应，没想到只是一段视频。
陈均安点开，不到二十秒的视频。一个穿着大红毛衣的男生摔桌子大喊：“同性恋离我远点！”霎时间全场目光投向后面几排的晁允，窃窃私语讨论什么，只能看到晁允平静冷淡翻书的模糊侧脸。
“……”
陈均安把这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句像是斥责般的“同性恋离我远点”在安静无声的客厅重复播放。
陈均安喝光酒，将易拉罐反过来也倒不出什么。他将视频定格在红毛衣男子的露脸瞬间，眯眼仔细看着。
啪嗒啪嗒响起，轻松捏边易拉罐陈均安丢在地上发出清脆掉落声。
嘭——的巨响。大屏电视机受到重击碎裂出密密麻麻纹路，紧接着掉落砸在电视柜上碎片和七零八落的花瓶混合。
……
等晁允回来，刚进门一抬头还以为是遭到抢劫。走近踢到地上的易拉罐，闻到扑鼻的酒气，见看到皱着眉头躺在沙发上的陈均安。
晁允眨眨眼，放下包仔细观察。看到地上桌上的酒瓶子易拉罐要有十来个，第一反应就是拿手机看看陈均安今天干了什么。
刚打开手机，晁允意识到人就在自己面前，还不如直接去查陈均安的手机。
“晁允。”喝多之后说话含含糊糊的。
“叫老公干嘛，是不是想我？”晁允蹲下掏他裤子口袋。
陈均安只是叹气，在晁允即将拿到手机前，先一步狠狠丢远。
晁允眼睁睁看着手机在深灰瓷砖上滑行五六米远，一脸疑惑。还真不知道陈均安喝多了这样任性。
“可爱死了，除了丢手机还会干什么呀？”晁允凑上去俯身吻他，含着嘴唇慢慢咬，“我的手机在外套口袋里，自己掏出来丢着玩去。”
说着他闻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香味，笑容僵住在陈均安身上嗅来嗅去。为了查清楚是否错觉，他从上到下慢慢嗅，还把脑袋钻到衣服里面。
陈均安皱眉，抬腿就踹。
“今天见了谁啊？”晁允按着他的腿帮忙脱袜子，跪在沙发上直起身，“告诉告诉我呗，反正你都喝多了，酒后吐真言。”
陈均安懒散瞥他，嘴巴像胶水黏住张都不张。
晁允看着来气，“怎么喝多了还是个哑巴，这张嘴除了亲来亲去还有什么用你说。”
晁允起身要把丢出去的手机捡回来，刚起身陈均安就开始脱裤子，于是他又一屁股坐回去。
“有什么事情叫我来就好，喝多了脑袋晕乎乎就别逞强，我乐于助人我帮你脱。”
他一坐回来，陈均安就往沙发角落挪不让碰。
陈均安头晕，呢喃：“晁允，你别当同性恋了。”
“那当什么？”
“…正常人。”陈均安睁眼看人总是有重影，干脆闭上眼睛。
晁允眉梢微挑，脸上笑容不变只是眼神沉甸甸的。他左思右想顿悟：“我明白了，你这是想挨干了。”
陈均安手背扶额有话直说：“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不应该明知故犯。”
“……”
晁允眉眼压低死死盯他，哪怕在心里重复一万遍不生气，还是气得重重喘口气。他伸手拽陈均安的小腿，把人拽过来一截。
“别碰我。”陈均安皱眉烦躁。
晁允见醉鬼这样横，直接一股脑将人拖拽过来帮忙扯裤子，边扯边问：“我不回家你不脱，我一回家你就脱，还说不是勾引我？嗯？”
“我裤子大腿，酒洒上去了。”陈均安解释。
“啊，原来是喝酒的时候洒到大腿上了。”晁允见他点头附和，笑着保证：“老公帮你舔干净，给你干一顿就不会想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你说对不对呀？”
陈均安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想继续喝酒想睡觉，想和晁允正儿八经聊事情想接吻，还想呜哦呜哦乱喊乱叫。
“你受委屈了。”陈均安说完这句，眼睫轻眨想哭。“我找个机会把我爸杀掉，你记得去牢里看望我。”
忙着舔他的晁允抬头，收回舌头：“啊？这就坐牢啦？”
陈均安点头，低声：“我妈不爱那个男人，应该会出具谅解书，会花钱打点照应我的，你别担心。”
“……”晁允缓了又缓，没忍住还是笑出来，问：“那我怎么办？”
陈均安用袖子擦掉脖子上的口水，低落：“是我对不住你，但我的父亲得由我来杀。牺牲我一个，保全所有人。”
晁允忍俊不禁，“你可真牛逼。”
他妈的，晁允真恨不得给陈均安录下来天天放。不愧是网瘾少年，这小中二病发作都准备弑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