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莫生祭也这么觉得,虽然见到两位兄长很开心,但附带的事情太难了。
莫檀轩回来得很快,他当时已在半路,看到火箭很快意识到是出事了,急忙击钟。
“永明台已断开所有对外联系。只能等他们主动联系。”他先说明了自己刚刚得到的消息,“这呢?出什么事了?”
严其灵又说明了一遍,莫檀轩目瞪口呆。他一下瘫倒进椅子中,“这样,我先回去。司里会另外派人。”
“晚了。离得最近的我都没想着要回去换人,你倒是妄想。”严其灵指使他。“你在营地周围每一个点上都立上警戒。如果我是夺取了少宫主的人现在要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唯一解析过诅咒的郡主杀死。”他头脑转得飞快。“幸好您一直跟在瑞炽身边没让他得到机会。之前少宫主信上说他独自跟着你们这点现在想来也很让人费解,他既然要抓虹王那派人跟着你们就可以了,没必要自己独自行动。”
莫檀轩立刻行动。严其灵还在思考,“得尽快与暗天都取得联系,他们这次除了少宫主和承上弦还来了谁?”
莫生祭回答:“还有估命师,但他很早就不见。”
“估命师?他出来做什么?”
“他不能出来吗?”
“他不为暗天都工作,只为摄生宫工作,他负责给命定价所以被称为估命师。他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莫生祭回想了一下,“他只是来驿站接我去给少宫主看手的。”
“我记得您从甲尊宫出发时是一人,何时与瑞炽汇合的?”
“出发没几天,在等大哥回信汇合点时。”
“您是在汇合点见到估命师的?”
“不是,是在离此营地的上一处中转点。”
“所以您理论上见完估命师立刻就见到了少宫主。”
越回答他的问题莫生祭越心惊,“你是说估命师是特意来见我的?”
“为您估命,是。”严其灵笑了笑,“只是不知这命是少宫主要还是另有其人。”
莫生祭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但她又想起了为少宫主制作人偶时的事。“不对,在营地遇袭时少宫主虽然双手不便,但他完全可以等我被杀死了再出手。后来我为他制作替身人偶时也是只我一人在。他有很多机会可以出手。”
“确实。有点奇怪。”严其灵同意,“但您还是不要离开我身边,保持待在有人有光亮的地方。等暗天都的人来了便能知晓。”
这事太乱了,莫生祭总觉得有哪里很重要的一个环节被她遗漏了。
“可惜这些魂魄。”严其灵喃喃自语道。
“什么?”
“这些魂魄,若是收集起来定有百尾吞金鱼。”
“您也知道天窗对修补护国大阵提出的要求?”
“各司上司都知道。怎么了?”
莫生祭毫无征兆地猛然站起身来,她那双原本平静如水的眼眸此刻却如鹰隼般紧紧地凝视着虹国的境内,仿佛要将那里看穿一般。按照常理来说,如此惊天动地、威力巨大的爆炸过后,里面理应存在着数之不尽的亡魂,它们应当静静地等待着钟树的指引。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直到此时此刻,竟然连一个魂魄的影子都未曾见到!不仅是那些已经逝去的魂不见踪迹,就连这整个虹国内尚存于世的魂魄也未曾见到一个。
她那美丽而深邃的碧蓝眼眸之中,唯有无尽的熊熊烈火正在肆意地燃烧着,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尽管虹国地域辽阔无边,她的确有可能因为视线受阻等原因而有所疏漏,但就目前她目光所能够触及之处而言,一个魂魄都不曾出现,这种情况显然极不正常。
莫生祭眉头微皱,心中暗自思忖片刻之后,毫不犹豫地召唤出骨兽。只见一道白色光芒闪过,一只体型庞大、浑身骨骼嶙峋且散发出阵阵寒气的骨兽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轻盈地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骨兽宽阔的背上,甚至来不及理会身后严其灵焦急的呼喊声,便驱使着骨兽径直朝着国境线疾驰而去。
距离此地最近的那条国境线上,有一群神情严肃的士兵正全神贯注地镇守在此处,密切观察着火势是否会越过边境线蔓延过来。对于这些士兵们,莫生祭视若无睹,她骑着骨兽沿着国境线一路前行,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隐藏线索的地方。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一番苦苦寻觅,终于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她发现了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那柄匕首安静地躺在地上,刀刃下压着一张微微泛黄的符咒。符咒上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幽幽荧光。
莫生祭缓缓蹲下身子,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拈起那张符咒,仔细端详起来。她的眼神专注而犀利,似乎想要透过这张符咒洞悉其中所蕴含的深意。就这样沉默地凝视了好一会儿后,她小心翼翼地将符咒重新放回原处,然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身骑上骨兽返回营地。
莫檀轩显然已经听说了她一人出去的事正焦急地左右张望,“你干嘛去了?能不能别让人这么担心?有什么事是不能等等我非得你一个人去的?”
莫生祭打量了他一会才开口道:“人什么时候会到?”
“什么人?你到底去干嘛了?”
“各司的人。不对,奉天台的什么时候到?这么重要的事皇甫晔一定亲自来吧。”
莫檀轩意识到她肯定是知道了什么。“距离最近的司处到这最快得五日,最多七日能到齐。”
“这火聚集了热量,五日定烧不完,我们到时再说。”莫生祭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帐篷。
她需要时间好好思考一下。
等她第二日出来的时候火势没有丝毫减弱,莫生祭只看了一眼便别过头。依然没有一个魂魄,说明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严其灵依然还在那个位置上,侍女正在伺候他洗漱,见莫生祭过来他也没什么反应。一直到梳洗完了才问:“您是发现了什么?”
“我昨晚一直在想,你是不是也参与其中。”
“结论是?”
“你参与了。甚至是知晓全貌的几人之一。”
严其灵笑了笑,“那您就猜错了。如果你问我知不知道他们准备用虹国人做吞金鱼,那我当然知道。但你若问我知不知道这白雾,那我不知道。若是知道也用不着让莫檀轩去通知永明台。”
“不对,你知道。你是想测试凌允华是不是真的能看到命运。”
“他们真理代理,板上钉钉,这有什么好测试的。”
“不,你是想看他能预知到什么程度。毕竟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能看到这世上所有的事。”
严其灵撑着脸第一次真正看向她,“您跟我听说的似乎并不相同。”
“但我有一个问题。”
他摊手道:“请问。”
“你为何要引导我相信摄生宫要对我不利。”
“希望您安分些。毕竟耕父的死亡不在我们计划内,若不是因为这我根本不必出司。”
“那么瑞炽也不知道?”
“怎么?您以为我们是围坐在一起商量的?若不是有他这么麻烦的人出来我都不必亲自来。”严其灵似乎被逗笑,“我们互相不知对方是谁,各自申领自己的任务。不过我猜是皇甫晔推动的事情,毕竟他的宝贝要准备起床了。”
这点莫生祭也是这样考虑的,所以她吃不准莫檀轩是否参与其中,如果参与又是负责哪些工作,因为他似乎真的什么都没做。
“您在想您两位兄长是否参与。”严其灵一只手一边轻轻敲击椅子把手一边说:“青末殿司主对这些事没甚兴趣,没他份。这次事件仅有四人参与,您猜到的我、皇甫晔。还有两人有想法吗?”
“少宫主。”
严其灵点头,“少宫主愿意以身试险我确实没想到。倒不如说他不像是原因掺和这种事的类型。他们暗天都一向不爱管闲事。”
“那这次为什么要管这种闲事?”
“昨日我同您说过,您的好奇心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这种事我们通常不去考虑,能达成目的即可。”
“但少宫主碰到的诅咒夺魂诅咒是真实的。”
“这点……”严其灵沉凝片刻才接着道:“到时便知。还有一人呢?”
“帝后。”
“哦?”这有点出乎严其灵的预料。“怎么不是凌允华或莫倾熠?”
“不是我看不起你们,但若是在虹国的凌允华策划这事会更简单一些,没必要搞这些有的没的。”
“那您可误会了。很多有的没的都是您和瑞炽搞出来的,比如耕父、比如杨家兄弟。我们的目的是得到足够的魂魄制作吞金鱼,虹国内部有什么问题对我们来说无关紧要。”
这点莫生祭完全没想到。时机太凑巧了,无论是瑞炽出现的时间还是他们去神殿的时间。
“您这次的所作所为被长公主殿下知道她不会太高兴。”严其灵的话瞬间将她拉回现实。“您很聪明,靠有限的信息推测出了真相,但这真相对您来说又有什么用处?”他拍拍手,示意侍女递给她一样东西。“瑞炽平安无事,他说他找到杨二的时候他已因失去杨大的神迹老死。但他回收了尸体。爆炸发生时在永明台,稍后会同凌允华一起出来汇合。”
莫生祭看着侍女递上的信有些发愣。
“好了,这才是您真正应该思考的。瑞炽的话可信吗?他抓到杨二时真的已经死了?”
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肯定是假的,莫生祭怀疑过瑞炽好几次。但她看不到瑞炽的目的,再者这些常年在天宗活动的人似乎各个都心怀鬼胎,她很难分辨好坏善恶。
最近她连善恶的界限似乎也难以分清。
为了修补护国大阵真的值得杀死那么多生命吗?或者说那个要求如此多生命的天窗,他们究竟想做什么?她自己本人又究竟在做什么?
莫生祭觉得自己被严其灵问傻了。
“怎么了?”突然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严上司又欺负人?”她从后方轻轻拍了拍莫生祭的肩后又坐到了对面的位置。“别理他,他贯爱洗脑别人的。”
莫生祭想过她差不多该醒了,但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这会能出现在这里。
“难怪莫檀轩说他从其他地方过来,原来是替你送手臂去。”严其灵微微欠身行礼。“辰幽公主贵安。”
蓝双焱戴着一面九旒红宝石面衣,脖子上围了条火狐围脖,穿着织金锦做的袍子,戴着皮手套,跟严其灵一样捧着个暖炉。一身臃肿而温暖的防寒保暖道具显然不是自己骑马来的。她将暖炉放在膝上脱下手套,手往旁边一伸。严其灵的侍女连忙递上一杯热茶。
“什么时候来的?”严其灵问出了莫生祭的问题。
“才到。原是想骑马,但步司主让别凑这个热闹就坐了轿子。”她脱下手套的右手缠满纱布,一看就是受过重伤。“这新设立的护国结界运转良好,有什么必要非得修那老东西。”
“那么……”严其灵撑着脸看向蓝双焱,“是要设新结界了?”
蓝双焱的唇扬起了个微弱的弧度,但她没有回答,转而看向莫生祭。“跟郡主见面这还是您拜司后第一次。”
“是许久未见了。幸好您万事无碍。”莫生祭点头,看到她突然想起了长公主出发前的嘱托。“长公主才问起过您。”
“呵。”蓝双焱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焱儿知道了。”她将茶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
“你的人呢?怎么还来蹭我的?”
“都去工作了。”
“你不去?”
“焱儿给营地里开了传送阵才来的。”蓝双焱戴回手套,“在人来之前得将事情都安排好。”
“开那玩意做什么?”严其灵蹙眉,“不对,谁同意开得?”
“帝君。”蓝双焱吐出两个字。“不然又有谁能让焱儿起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