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三爷觑觑二哥神色,见他神色愈冷,都快把手上纸条碾碎了,就明白这便笺纸上,八成没写什么好话。
三爷叹气:侄子哎,你怎么就对戳你二叔肺管子,乐此不疲呢?我看你小屁股,少不得变成橘子瓣。
他看被侄子(?)钉在洞口旁的青铜铠甲人,问吴二白道:“哥,你说侄子是不是走了这个出口,所以特意把这铠甲人钉在这,给我们打记号?”
要说解连环真是个好叔叔,不枉吴歧平时和他这么要好。他真是在想方设法,尽力挽救侄子岌岌可危的臀部。
毕竟侄子还算有心,给他们留了记号,当长辈的,就别计较孩子那些皮皮虾的小事了吧?
于是三爷又道:“这孩子懂奇门遁甲?二哥你教他的?”
吴二白此时已经恢复平时四平八稳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才被侄子气到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三佛已经投胎转世……的模样。
他把吴歧的小纸条(证物)放进随身口袋里,看着眼前洞口道:“我是教过他一些,不过没指望他学多少。”
解连环倒是能理解,毕竟二哥盼侄子学好,不想让孩子沾染下盘子(倒斗)的事嘛。
但三爷又听二哥说:“所以他到底是通过奇门遁甲,算出这个洞是出口,还是通过什么别的手段,我也不好判断。”
解连环疑惑:“小歧还有别的手段?”这孩子,挺厉害啊~~
提到这个,吴二白就面露一丝无奈:“有可能是盲猜……说好听点儿,叫直觉、第六感。”
解连环:“……”这回答,这回答真是出乎意料。他还以为侄子有什么绝活儿,原来这么随便吗?
似乎看出表弟在想什么,吴二白解释道:“也不能说随便,虽然说不出什么道理,但小歧第六感确实很准,尤其是……某些时候。”
——他想揍他的时候。
想到这个,吴二白就忍不住磨磨后槽牙。
解连环嘴角一抽,虽然觉得表哥有未尽之语,但他总觉得这“某些时候”不是什么好时候啊~~
算了,这不是重点。
“……那他要第六感失灵了,或不起作用怎么办?”解连环木着脸问。
“如果有多个选择,例如像现在这样……”吴二白和解连环示意了一下这祭祀殿中,以开、休、生、伤、杜、景、死、惊“八门”方位排列的八个洞口,道:“他会下意识选择左手边第一个,这和他惯用手有关。”
解连环点头,表示了解。
那这么说,不管侄子靠奇门遁甲测算,还是按直觉、习惯,他选的都是眼前这个门。
那……
“我们也走这个门?”解连环试探着问吴二白道:“还是得换其他门?”
三爷虽不精通奇门遁甲,可也知道这玩意儿和测算时的日期、时辰有关。他们在小歧之后,来到这个祭祀神殿,他不确定他们和小歧之间的时间差,会不会导致他们的出口,和小歧出去的出口不一样。
吴二白抬起手臂看看手表,“不用,还走这个门。”
“我们和小歧的时间差,不到一小时。按小歧失踪的时间算,他顺暗道走到这处祭祀殿,时间应该不会超过9点半。”
“就算中途遇到意外……”他目光落在洞口旁的青铜铠甲人上,““他”处理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解连环会意:确实,这几个铠甲人不管何种死法,确实都是一击直中要害,没有需要补刀的。可见那位“前辈”身手,确实厉害。
不愧是张家人。
至于两个叔叔,为什么没人觉得这些铠甲人,是被吴歧杀死的?
自家孩子身手,当叔叔的能不清楚?
有身手,但只能算中等偏上,算不上特别顶尖——只是这话,千万不能当孩子面说,不然要面子的娇气包又要不高兴了。
哎~~
这个暂且不提,吴二白的话,还在继续:
“按时辰来说,小歧到这儿的时间是“亥时”,我们现在也是“亥时”,所以出口没变。”
听了吴二白分析,解连环点点头,不再犹豫:“那我们抓紧走吧,不知孩子在前面会遇到什么。我怕他危险。”
于是一行人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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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二叔看到“大不敬”的小纸条,力争在挨揍事业上,添砖加瓦,努力跨出一大步的淘气包,对两个叔叔的动态一无所知,他现在正被“哥哥”带着,不,是他正带着“哥哥”,欣赏石洞中世所罕见的旷世奇景。
延祭祀殿“休门”一直往前走,又钻过一条山缝,就来到这处高不见顶,类似野外丛林、草木丛生的巨大岩洞。
“他”对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就想快速通过,可谁知吴歧被这处景色迷了眼,想多欣赏欣赏,“他”干脆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吴歧,随吴歧去了。
只一条,不许吴歧乱摸乱碰。
吴歧撇嘴:知道了知道了,“哥哥”真啰唆,越来越像二叔了……
“他”:“……”给你一个逼兜要不要?
……
漫天星辰不如你,浩瀚星河皆是你。
吴歧看到的虽不是星辰,但也满目金黄,星星点点,气如檀香。
这些形如苦苣的苔藓状植被,如会发光发亮的地毯,照亮了整个岩洞,也照亮了岩洞中所有花草树木。一如吴歧前世电影《阿凡达》中,纳美人的圣树林。
吴歧踏着苔藓往前走,他见前方有竹,就很新奇。
竹子喜温暖湿润气候,对水热条件要求较高,一般生长在土质肥沃、排水较好的地方。可这岩洞常年阴冷不见光,居然会有竹子?且这竹子看上去长势喜人,他怎能不好奇?
近前,吴歧便看到这些竹子几十根成一丛,且每根竹子,竹节上都有刺,有点像荆棘。
而且他看地上,有些竹根暴露在外。这些竹根像酒瓮一样,纵横交错,简直闻所未闻。
【别碰。】“他”用心声道:【这些是棘笆竹,碰了会掉头发。】
吴歧立马像弹簧一样后退,并下意识摸摸自己头发:哦,还在~~
少爷顿时就对这怪模怪样、丑陋不堪、奇形怪状、不堪入目……的竹子,不感兴趣了。他如风般从竹林旁掠过,活像这些竹子是什么吃人的妖怪。
头可断,血可流,少爷的头发不能少。
不、能、少!
不多时,一棵树干高耸如松桧,枝叶浓密不输桃李的参天大树,又引起了吴歧注意:因为这棵树顶端,竟开出一朵直径比吴歧臂展还宽的莲花!
吴歧:“……”这,这科学吗?他只听过耗子能给猫当伴娘,还没见过树和莲花能当“两口子”(嫁接而生)的。
这是什么邪门的伴生关系?
【这是娑罗树。】“他”说。【这种树不庇凡草,不止恶禽。】
吴歧边听边看:可不是,这树周围寸草不生,也没有任何虫蛇老鼠等有害动物。可不是不庇佑平凡花草,也不栖息有害动物?
“哥哥”懂得真多~~
吴歧摇头晃脑,对“哥哥”夸了又夸:真不愧是我“哥哥”!
少爷与有荣焉。
娑罗树后,吴歧就没再看到什么有趣的奇花异草,而是一根根青中带红的石柱。
这些长方体立柱,每根都有近三十米高,一米宽,表面平整光润,像古代的铜镜,能照出人影轮廓,只是并不清晰。
吴歧想起他在《酉阳杂俎》里,看到过一个西域古国,名叫劫比他。那里有根石柱,和这里的石柱外表颇为相似。只是那根石柱可以根据每个人的福祸,在石柱上显现出不同的场景。
他突然有点紧张:在一堆看不清人脸(虽然是自己的脸)的石柱里行走,还是很考验心脏的——尤其是他这样,容易产生幻觉和联想的人。
他看到的石柱,有没有劫比他国的石柱那么神奇不要紧,但万一这些石柱,每根柱子上映射的“自己”,都在做不同动作:这个在绣花,那个在梳头;这个脸白像纸扎人,那个穿着丧服要当鬼新郎;
万一哪个“自己”,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对他露出阴森鬼气的笑,还让他过来……
人的想象能杀人。
吴歧的想象,就像电影胶片一样,在他脑海里不停放映,吓得他魂不附体!
他头皮发麻,冷汗直冒。原本就缺魂少魄的人,仅剩的两魂六魄,也已经从天灵盖儿上飞出去,找它们的小伙伴了。
呜呜~~爸爸救我,“哥哥”救我~~
吴歧在心里大喊大叫,活像即将受辱的大姑娘。
他想尽快离开这儿,到没石柱的地方去,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呼唤他:
“吴歧……”
年轻人下意识转身,或者说,是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迫使他转身。
漂亮的青年早已神思不属,晕眩中,他恍惚看到一个穿着古代朝服,头戴朝冠,系着玉绶带、手拿笏牌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