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语花这厢,被弟弟一句话气得额角直突突,离吴歧和解语花不远处的拐角,本应回自己包厢的季唯甫和盛图南,却在这里吞云吐雾。
季唯甫吐了个烟圈儿,白色烟雾模糊了监察主任的表情,他问盛图南道:“这人谁啊?”
盛图南知道季唯甫问的是解语花,随口答道:“阿兰表哥。”
季唯甫一愣,“表哥?”
谢家第三代他都认识,没见过这位。
“奶奶家的外戚,叫解语花。”盛图南说。
“奶奶家……”季唯甫似乎明白了什么,在面对吴歧时,格外深情的桃花眼,不禁带上几分嘲弄:“那也算不得什么实在亲戚。不过,凭他也敢觊觎阿兰?配吗?”
盛图南对季唯甫的话,并不发表意见,只道:“我刚才找人查了,他是咱们京城,解家的当家,名下还有家拍卖公司。”
季唯甫丝毫没把解语花的身份放在心上,嗤之以鼻道:“下九流的勾当。”
“他和阿兰从小就认识?”季唯甫又问。
“应该是。”盛图南说。
“这么多年,都没让阿兰对他另眼相待,真不知道该说他没本事,还是他根本不是阿兰的“菜”。”季唯甫弹弹烟灰,道。
“别大意。”盛图南扫了身边人一眼,吸了口烟,又吐掉,“只要他不死心,还能接触到阿兰,他就永远有机会。”
季唯甫一想也是,遂不再多说。
但他隐匿在烟雾中的眼睛,悄悄瞥了眼盛图南,暗道盛图南虽然和阿兰同龄,在年纪上比他小很多,看上去是个又酷又拽、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人,但内里其实非常细腻稳重。
尽管这人心里十有八九,也瞧不上阿兰那个“哥”,但却没有在行为上小觑解语花。要不也不会,在察觉到解语花,对阿兰态度不寻常后,马上着人查了解语花底细,现在又和他说这番话。
若非这人为了阿兰,主动向前一步,和他“和解”,阿兰有没有机会落他手里,还真不好说。
虽然对盛图南产生一丝敬佩,但季监察心里,到底不太痛快。他狠狠吸了口烟,神色狠戾道:“他要真心为阿兰好,就应该有多远滚多远,而不是在阿兰面前挑拨离间。”
说罢,他又睇了眼身边的青年,“你在阿兰身边坐着,还敢给人发消息查他哥,不怕阿兰看到生气?”
盛图南神色坦然,对季唯甫的话不以为意,“不是有你们在吗?”
有你和其他人吸引阿兰注意,阿兰一时半刻,哪儿会注意我在做什么?
听懂盛图南话中之意,季唯甫哂然一笑。他想到吴歧刚才在卫生间,毫不扭捏落在他脸上那个吻,又听吴歧面对解语花的责问,也丝毫不掩饰说出“总有些人,不敢相负”的话,就觉得他没喜欢错人。
唔……该如何再和阿兰讨要一点“好处”呢?
真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但还没等季监察想出个一二三四五,就听“讨要”对象,不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抽抽抽,就知道抽!不好好回去吃饭,在这儿抽什么烟?”
季唯甫一转头,就见不知何时站在拐角处的吴歧,正面色不善看着他和盛图南——准确地说,是看他们手里没抽完的烟。
季监察一个激灵,下意识把手上的烟掐了。
盛图南亦是。
两个大男人,像幼儿园犯了错的小朋友,垂着头排排站,悄悄用表情和吴歧这位“严厉的老师”讨饶。
“阿兰,你和你哥聊完了?”季唯甫小心觑着吴歧,想从吴歧如兰如玉的脸上,判断吴歧是不是真生气。
吴歧对他哼了一哼,“怎么?打扰你抽烟了是吧?”
季唯甫一噎,旋即讨好地笑笑,“怎么会?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戒了。”
虽然吴歧没明令禁止,不许季唯甫和盛图南抽烟,可季唯甫知道,这祖宗不喜欢闻烟味儿。工作应酬时没办法,但私下和这祖宗见面时,季、盛两人还是默契的,能不抽就不抽了。
其实吴歧也知道,在他们这个圈儿里,抽烟喝酒再正常不过——这些都是免不了的。
他身边,除了个别女同志,几乎个个会抽烟、人人能喝酒,有好些人酒量还很不错。反倒是他这种既不抽烟,也不喝酒的“乖宝宝”,从某种意义上,不太受领导同事欢迎。
就问领导和同事,都在饭局上喝得迷迷糊糊,就你在一边非常清醒地冷眼旁观,把大家的洋相都看在眼里,谁心里能不介意,没想法?
只是碍于某些人有舅舅,现在又有大领导撑腰,大家“敢怒不敢言”而已。
所以对季、盛二人的“恶习”,吴歧谈不上反感厌恶,只是想提醒二人少抽一点——毕竟对身体不好。
于是少爷神情淡淡扫了眼季唯甫,却也没有严厉苛责,“少抽。”
季唯甫立马就笑了,“哎,知道了,就抽一根儿。”
第二根没抽完,不算。
吴歧面无表情瞅了瞅,季唯甫和盛图南之间,灭烟柱上残留的烟屁股,又把视线落到信誓旦旦和他说,只抽了一支烟的狗男人脸上:你是不是当我瞎?
……
且不提被少爷抓包的季监察,如何被心上人揪住耳朵“爆锤”,又如何哄自己的小祖宗,解语花在吴歧走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他想打给吴二白。
尽管卫生间的事,是他误会了小歧,可那两个男人对吴歧的心思,却做不得假。
他目前还不知那两人的底细,小歧也被那两人“蛊惑”,不肯听他的,远离那两人。既如此,他作为哥哥,有责任和小歧的二叔,讨论一下小歧的教育问题。
电话很顺利就接通了,对面传来吴二白沉稳,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小花,找我有事?”
“嗯,抱歉二叔,这么晚还打扰您。”
解语花和吴二白寒暄几句,就把今晚他如何遇到吴歧,以及有关吴歧那些事,简明扼要和吴二白说了。
当家人不能否认,他私心是想通过吴二白来约束吴歧,让吴歧远离那两个对他“别有用心”的人,可吴二白的反应却出乎当家人意料,甚至让当家人失望。
因为吴二白静静听完他的话,只说了句:“知道了。”
解语花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不敢置信:“吴二叔?”
虽然解语花,只单纯和吴二白叙述了今天的所见所闻,并没有什么添油加醋的痕迹,可吴二白怎会不明白,解语花打这通电话的真正目的?
解语花的用意是什么,当家人一开口,吴二白就明白了。
所以吴二白说:“小歧的交友状况,我向来不过问。他这个年纪,又是这种身份,有些交际应酬在所难免。你该相信小歧,他自己有分寸。”
二爷轻飘飘一句话,就把解语花说的那些事,归结于正常的“交际应酬”。
“可是二叔……小歧还小,人又单纯,难免识人不清。他进那个圈子,做现在这个工作,我原本就不放心……”解语花不死心,还想再劝两句。
“小花。”吴二白适时打断解语花的未尽之语,“我认为真在意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的意愿,只在他需要的时候,适时给予帮助和支持,而不是一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对方头上——这不叫“对他好”,这叫“自以为是”。”
别问二爷是怎么明白这个道理的,问就是曾经“痛的领悟”。
解语花脸色一变,“二叔,我只是……”
“你爱护小歧,想保护小歧,这种心情我可以理解,我也很感谢。”
“但小歧是我们吴、谢两家的孩子,他工作、交友上的事,自有他外公、舅舅做主。如果他在什么地方,有欠缺不妥之处,他们会及时矫正小歧的行为,就不劳小花你费心了。”
“你还是多花些心思,在你们解家的事情上。”
“你刚才也说了,小歧一句话,就解决了你和伍老板,前期投资十亿的项目?那这件事后续,应该还有不少,需要你费心的地方吧?”
吴二白这些话一出,就相当于断了,解语花打着“关心”吴歧名号,再继续说下去的可能。
关键是,二爷说得很清楚,吴歧和什么人往来,是谢家人负责的范围,不是他吴二白的“业务”。所以解语花跟他说这事儿,没用。
当然,这也不是说,吴二白对吴歧没责任,或不想承担吴歧的“教育”问题。这些话只是一种,不想让解语花再说下去的托辞。毕竟二爷知道,解语花和谢家没有交情,尤其在吴歧舅舅那儿,说不上话。
事实也的确如此。
纵然解语花在京城再怎么有名有号,很多人见了都得礼敬三分,喊声“当家的”或“解老板”,可也没牛逼到,在吴歧舅舅这种“封疆大吏”前挂名,还和人家谈论,人家子侄的社交问题。
所以继在心仪的弟弟那儿劝谏无果,解当家在吴二爷这儿,也碰了个“钉子”,没能达成所愿。
至于得知宝宝,在京城有了“要好的小朋友”,二爷在挂断电话后,心里是何滋味,又想了什么,那是能告诉解当家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