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溪被霍厌抱上车,车上虽然有暖气,但浑身湿透的她风一吹不是暖意,而是四面八方的寒风都往她的毛孔里钻,她冷得直哆嗦。
好在霍厌特地在车里给她备着一条毛毯,他的动作算不得优雅,几近粗鲁扯散了毛毯将孟晚溪紧紧包裹缠绕。
哪怕此刻的霍厌自己全身湿透了,他也顾不得更换衣服,一手抱着孟晚溪,一手揭开保温杯递到她的嘴边。
“先喝点热水暖暖身体。”
孟晚溪身体本就虚弱,又是受冻又是流血,此刻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可她不敢闭眼,她怕再睁眼时就听到噩耗。
她的手从毛毯里伸出来握住霍厌的手腕,含着眼泪虚弱道:“霍厌,孩子……我的孩子……”
她苍白的小脸是那么无助和惶恐,想到她开开心心给孩子买了那么多小衣服和玩具,可现在她却要面对失去孩子的可能。
这件事霍厌也无法帮她,他只能竭力安抚好她的情绪。
“别怕,医生会帮助你的,等到了医院再说,或许没有那么糟糕,你先喝水。”
孟晚溪喝了两口水,身体好似暖和了一些,但她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却无处安放。
到了医院,医生早就接到通知准备好了急救推车,从主治医师到护士整装待发。
车门还没打开院长就撑好了伞,霍厌抱着孟晚溪一路狂奔,将她放到急救车上的那一刻就开始跟主治医师交代情况。
“她意外落入泳池,身下出血,身体没有其它外伤,首要任务是保住她的孩子。”
主治医生看着被染红的毛毯,眉头紧锁,以这个出血量来看,她心里已经有数,“我们会尽力而为。”
孟晚溪怕极了,她的目光锁定霍厌,好似只要看到他她才不会那么无助。
她伸出手,霍厌随着急救车快步跑动,他握住了她。
“霍厌……”
“别怕,我在,我一直在。”
孟晚溪泪眼朦胧看着只穿着一件白衬衣的男人,那分明是云端之上的神,此刻他的身上却染满了鲜红的血液。
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完全干涸,垂下的发丝落在他饱满的额头,他的眼神也不再高冷。
他终于有了人情味。
是她的血弄脏了他。
说来也可笑,偌大的世界到头来她所能依靠的人也就只有霍厌了。
这个小时候被她捡回家的小少爷。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孟晚溪哑着嗓音回握着他的手道:“谢谢……”
霍厌想要替她抹去眼角的泪痕,可是她已经进了手术室。
霍厌只能止步。
看着跟进去的主治医师道:“不计任何代价,一定要保住她的孩子。”
手术大门合上。
霍厌一身狼狈站在走廊,看着紧闭的大门。
从小到大他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地位、权力、金钱,人们所能想象到最好的形容词都赋予在他的身上。
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以至于他没有太大的欲望。
他在五岁那年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那么贫穷的地方。
她们会将新鲜的蔬菜腌制,只为保持时间更长,度过漫长的冬季。
那里的孩子身上穿着打补丁的旧棉衣,连代可可脂的巧克力都吃不起。
生活在那样贫穷地方的孟晚溪,却有着世上最灿烂的微笑。
她在贫瘠的淤泥里开出了绚丽的花朵。
她有很多愿望,想要有钱,住大房子,开小汽车,带外婆去游乐园,听说有种旋转的马到了夜里还会发光。
孟晚溪跟他说这一切的时候她的眼睛在发光。
那一刻霍厌好似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了。
他不再无欲无求,他想保护她嘴角的微笑。
那个年代的一千万足够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二十四的霍厌和五岁的霍厌一样,他的想法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泪,他喜欢她的笑容。
可是这一刻,他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即便他不是医生,他也知道这个出血量孟晚溪的孩子很大概率是没有了。
他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无法掌控生命的流逝,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是他的错,明明只要再早一点赶过来他就能阻止一切了。
可这世间谁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司机拎着一套干净的衣物过来。
“三爷,你先换身衣服。”
一向注意形象的霍厌此刻半步都不想离开手术室,孟晚溪唯一的亲人还在疗养院,他不能走开,怕她再出现意外。
他是她唯一的依赖了。
霍厌长身玉立,直直站在门口,甚至不愿坐着等候结果。
他要在开门的第一时间看到孟晚溪。
他的声音冷漠而阴森:“让祈枭守住医院大门,傅谨修要是敢闯进来,就打断他的腿!”
“是。”
“查清楚网上的舆论是谁在背后推动。”
“是。”
“将傅家的监控记录调过来,我要知道她是怎么落水的。”
“明白。”
“准备一些滋补的汤。”
“我这就去办。”
短短时间霍厌安排好了一切,原本他不想在孟晚溪的婚姻内多做什么,那并非君子所为。
可现在孟晚溪躺在手术台上,如果她做了清宫手术,以后可能都和子嗣无缘。
她不该一个人受苦,那些伤过她,害过她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就在这时手术门打开了。
这才几分钟而已,霍厌心中一紧。
难道孟晚溪在手术台上遇上了麻烦?
大出血引发了其它并发症?
霍厌两步上前,黑色的瞳孔紧盯着主任,主任戴着口罩也看不出来脸上的表情。
“她怎么样了?”
“三爷,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
“孩子……”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孩子没有保住。”
霍厌心脏一紧,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好消息?
他声音涩然道:“那……好消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