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秦熠淡定地把他拽回到枕头上,然后也一言不发地走了。
只是他的脸上却带着明显的笑意。
这个马六平时在护士面前一副大爷样儿,即便是在公安面前交代问题时也还端着几分混不吝的匪气……
唯独见了苏桐便气急败坏形象面子全然不顾。
马六绝望地躺在病床上,生平第一次因自己犯下的罪行而产生了悔恨……如果他没有走上犯罪道路的话,是不是就不用碰见这么恐怖的婆娘了。
秦熠出去时,苏桐正站在走廊另一端的楼梯拐角处等他。
他走过去,想了想认真地问道:“扎脚趾血能检查血液循环的状况吗?”
“不能!”
苏桐也认真地答道:
“我就单纯地想给他放点血!”
秦熠饶是习惯性严肃,也忍不住笑起来:“难怪马六每次见了你就跟耗子见猫似的!你这整人的功夫也是没话说啊!”
苏桐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虽压着声音,但笑声在这安静的夜晚仍传得很远,引得马六病房前的便衣频频侧目。
待笑过这一阵,苏桐才接着道:
“马六的情况不符合常理,我想明天见见他的主治医生。”
走道上的风很大,吹在人身上让人直哆嗦。
秦熠看见她裹在围巾里那张还带着青紫的脸,心里又开始内疚。
他十几岁进军营,摸爬滚打到现在都是凭实力说话,他总会拿更高的标准来要求他的兵,对自己更是严苛。
这个小姑娘明明不是自己的兵,却不亚于身边的任何一位战士,敏锐坚定又充满斗志,还有一种不亚于他们的雷厉风行的劲头。
导致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有过这种类似内疚和不忍的念头,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长途跋涉带她来……
可不带她来,她又会闷闷不乐。
秦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对苏桐道:
“马六的事明天再说,先去找招待所吧!休息好了明天才有精力!”
苏桐点点头,准备下楼时她一指旁边的病房道:
“我看这里还有不少病房是空的,能和医院说说我们就在病房里睡一晚吗?省得跑来跑去的。”
秦熠往旁边看了看,“病房的条件可能比不上招待所,你住得惯吗?”
“这条件已经不错了!到哪睡不是睡!”
苏桐心道,以前在战场上荒郊野外都是说睡就睡,更别说这有床有被的。
秦熠更是不在乎这些,见苏桐没意见,便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找医院值班领导打了招呼,然后顺便在门口商店买了洗漱用品上来,两人略做收拾便找了个空病房睡下了。
等值班医生接到通知,带着个小护士抱着特意准备的被褥水瓶赶过来时,发现两名“上面”来的同志已经睡下了。
两人在病房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要吵醒他们了,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只是小护士嘟囔了一句:“空病房有好几间,他们没必要挤一间啊!”
医生回过头瞪了她一眼:
“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别瞎操心。”
病房里秦熠和苏桐一人一张床,两人已和衣而眠,迅速入睡。
两人一个想着越简单越省事,一个想着住得越近办事越方便,都把对方当成一同执行任务的战友。
如同之前无数次和战友执行任务时席地而眠一般,心里惦记的是任务和时间,坦荡得丝毫未有别的念头。
避不避嫌的……根本没人想起也没人在意这回事儿。
第二天苏桐睁眼时,秦熠已不在房内,等她洗漱完回来,发现秦熠已经在小桌上摆放买回来的早点了。
两人快速而安静地解决完早饭,便准备去办公室找医生。
只是他们起得太早,医生还未到上班时间,两人只得先到楼下花坛边转悠。
住院部旁边就是医院的食堂,有两个戴着白帽子的工作人员正一前一后推着辆三轮车往住院部送饭。
车斗里几个大筐堆着高高的杂粮馒头和花卷,腾腾地冒着热气,旁边几个大大的搪瓷桶里应该装的是粥之类的配餐,同样用搪瓷盖子盖着。
医院铺的是碎石子路,许是不太平整,三轮车从苏桐旁边推过去的时候颠簸了一下,有个桶的盖子就“哐当”一下滑了下来,一股子混着辛辣和酸味的热气便冒了出来。
后边的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捡起盖子,边抱怨着这破路边把盖子盖了回去,也没去管盖子上沾没沾灰。
苏桐闻着这味儿觉得实在有些冲,回头问秦熠: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秦熠还没开口,就听有后面有人答道:
“是酸辣汤,我们豫州这边特有的,又酸又辣,早上配着馒头吃的,又热乎又下饭。”
俩人转头一看,是昨晚值班的那个医生,他手里拿着个饭盒,上面还盖着俩玉米面馒头,正满面笑容地走过来。
“二位用早饭了吗?要不要去食堂尝尝这个酸辣汤,这东西起初喝不习惯,等习惯后不喝还不行,就你们见的那个特殊病人,都瘫在轮椅上了每天都还要喝一碗。”
那医生十分热情,边说边从兜里往外掏饭票。
“来来!就拿我的饭票去打!要不还得换票,忒麻烦。”
秦熠忙按住他的手道:
“谢谢!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苏桐吸了吸鼻子,刚刚闻着那个味儿到这会儿都还觉得刺激,估计这汤一般人还真接受不了。
那医生推让了一阵,见他们是真的无心去食堂,才把饭票又塞回兜里道:
“哦!两位是在等‘那位’的主治医生李医生吧,李医生已经来了,我刚刚下楼的时候就看见他了。”
秦熠点头谢过,双方又客套了一阵,才终于和这位热情的医生挥手道别,然后两人回头往医生办公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