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洛北县的百姓已忙碌一天,此刻正是聚集巷头,插科打诨的悠闲时刻。
但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震惊神色,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抬高几度:
“你说什么,李峰带队进山打猎,被大虫给生吞活剥了?”
“你果真见到山顶闪耀着五顶旗帜,指挥数十猎户,打下上千斤猎物么!”
“李司长真把大虫给杀了,而且还是当初咬死他爹李海的那头!”
声音越来越大,一会功夫便传遍整个洛北县城。
哗啦啦!
霎时间,不管有事没事,不管贫富贵贱,全都一窝蜂涌到了猎户下山的必经之路,迫不及待地想要一睹真假。
毕竟,众百姓口口相传的无论是哪件事,都足以在这城内掀起轩然大波!
更别提这些事还都聚集在了同一天,简直惊天地,泣鬼神!
“来了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句,人群登时屏住呼吸,踮脚张望。
只见幽暗的山林土路上,赫然出现大批手持兵器的猎户,他们衣衫破烂,身躯被鲜血浸染,但丝毫没有疲惫之色,反倒数双眼睛都炯炯有神。
至于这支猎队身后拉起的雪橇,飞禽走兽的尸身堆积成山!
野鸡山雀,野狼猞猁,比比皆是!
最让他们吃惊的,还是最大一只雪橇上拉着的大虫尸身,爪牙锋利,个头极大,虎尸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箭矢,看得人心惊肉跳!
“竟,竟然都是真的!”
“仅仅训练了不过几天,怎会有如此成效!”
“我滴个亲娘,这些山货加在一起至少能卖个七八十两吧!”
“我看远远不止,当初一只大虫就卖了二十,这只个头更大,价钱至少翻倍!”
艳羡声,惊呼声,此起彼伏。
至于对李峰被大虫吃了的事情已经鲜有人再议论,不过偶尔有几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自作孽,不可活”的言辞蹦出。
李观棋等则是接受着众百姓的赞赏,一路带着猎户回了肉铺。
“今天大家伙都辛苦了,你们放心,我李某绝非吝啬小气之人,等统计好打到了多少猎物,再给大家分红!”
李观棋身居首位,声音雄浑道。
正所谓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不给银子,就算你说得天花乱坠照样没用!
“好啊!”
“多谢李司长!”
众猎户齐声高呼,欢呼雀跃的神色不胜言表。
等人都走后,却见王强身穿常服,走进肉铺,神秘笑道:“观棋兄弟,你看看谁来了。”
说完,一精壮汉子出现在门外。
“廖大哥。”李观棋面带喜色,热情地将他迎进门。
廖志挠了挠头,憨厚笑道:“李郎君,我已辞去了宣化捕快一职,不算晚吧。”
“不晚不晚,你也看到了,今天猎队进山打下了千余斤猎物,明日就要往宣化分店大肆进货,我还正为没找到掌事发愁呢!”
李观棋朗声笑道。
廖志这个人大公无私,秉性纯良,绝对是分店掌柜的不二人选。
“那就说定了,在下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李郎君随时指证。”
“好说好说!”李观棋道,“走,我请大伙喝酒!”
众人挪步临仙酒楼,足足坐了有七八桌。
那周掌柜见来人是李观棋,丝毫也没有含糊,好酒好菜的便招呼了上去。
“来来来,如此良辰美景,当快饮三大杯!”
“我等先敬李司长!”
推杯换盏,酒意酣浓。
众人一直喝到半夜方才散去。
此时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闭灯睡觉,显现出一番祥和之色。
但城中仍有一户人家点着灯,一妇人眼角含泪,啜泣不止道:“大嫂,妹妹我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求求你帮李家一把吧!”
沈秀芳淡淡道:“我能怎么帮你?”
王春兰苦苦哀求:“现在峰哥死了,不仅把爹娘的养老银子赔了进去,还倒欠了一屁股债,观棋开肉铺卖山货,这段时间挣得实在不少,能否先借一些救急?”
自从李峰被老虎吃掉的消息传进李家,王春兰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但根本来不及悲伤,赶紧敲开李家大门,前来借钱。
若是还不上吕玉堂的六十两白银,小命都是难保!
李笙儿看着王春兰哭哭啼啼,内心不由得泛起厌恶,索性出了房屋,马上便瞧见一挺拔身影立在窗前,喜道: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啦。”
“也是刚到。”李观棋笑了笑,“你怎的出来了。”
李笙儿皱了皱眉:“娘亲心肠忒软,估计等下就会松口要帮王氏一把,小妹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好忤逆娘亲,索性眼不见心不烦的好。”
“是吗?”
李观棋淡淡一笑,他之所以没有立即进去,也是想看看母亲会如何回应。
“大嫂,妹妹知道你是菩萨心肠,一定不忍心看到我和树儿珊儿蒙受苦难,只要您肯拉我一把,以后妹妹必会给你当牛做马!”
王春兰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双腿一弯,直接跪在了沈秀芳面前。
似是怕表演得还不够惨,“砰砰砰”的又磕了七八个响头。
沈秀芳淡淡道:“你先起来吧。”
“哎,我就知道娘心狠不下心。”李笙儿叹了口气。
“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嫂你不会见死不救的。”
王春兰长吁口气,急忙站起了身。
沈秀芳面无表情道:“你理解错我的意思了。”
王春兰心里“咯噔”一下:“大嫂你——”
沈秀芳冷淡道:“于公,钱都是观棋出生入死挣来,我虽然是当娘的,也不能做这个主。”
“于私,我丈夫李海是为了救李峰而死,你们一家子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倒施以虐待,你们能有今日之田地,全是咎由自取。”
“还有,我劝你还是快点离开的好,我尚且能心平气和的同你说话,但观棋可就说不定了。”
这些话一字一字地传进王春兰耳中,虽然语气不甚强烈,但在她听来却是犹如晴天霹雳一般。
毕竟,她刚才卖力地表演,甚至不惜下跪来博取同情,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想到李观棋那个活祖宗马上就要回来,只吓得浑身都在颤抖,丝毫不敢再做停留,只想着赶紧回家收拾细软,带着李树李珊赶紧逃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千百年的定律一点都不曾改变。
“观棋,笙儿,赶紧出来吧。”
沈秀芳一改严肃的神色,和蔼可亲道。
李观棋和李笙儿双双走进,李笙儿跑上前,摇着母亲的胳膊道:“娘亲,你刚才说的可太好了!”
“娘活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这一两个月活得通透。”
沈秀芳微微一笑,将两人拉到身前,“从今往后,只要你们两个平平安安,旁人是死是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李观棋神色动容,久久说不出话。
……
翌日,天明。
李观棋起了个大早。
毕竟昨天打到的猎物十分之多,分割野味,核对供货,且还有的忙。
不料他刚拐过巷尾,便瞧见一胖瘦适中,身穿墨色大氅的中年男子在店铺前来回踱步。
来者正是魏青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