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涵急匆匆赶到的时候,陆景耀鼻青脸肿地蜷缩在街上,破烂脏污的乞丐衣血迹斑斑,一动不动,没了声息似的。
他的脑袋好似被人暴揍了一拳,嗡嗡作响,胸膛弥漫开撕裂般的剧痛。
“耀儿……”
他颤着手想抱起儿子,但突然想到什么,没敢碰触儿子。
一双眼眸已是布满了泪光,沉痛得肝肠寸断。
怎么会这样?
周遭有不少百姓驻足围观,指指点点。
小厮担忧地提醒:“大爷,不如先把耀哥儿送去医馆医治。”
陆正涵好似被人浇了一桶冷水,瞬间清醒过来。
可是,他正要抱起儿子,就听见一道凄厉而悲痛的喊声传来。
“耀哥儿……我的耀哥儿怎么了……”
苏采薇仓惶地疾奔过来,看见儿子遍体鳞伤、昏迷不醒的模样,差点昏死过去。
她一把推开陆正涵,抱着陆景耀哭得伤心欲绝。
“耀哥儿,若你有个什么好歹,娘怎么办?娘不能没有你……”
“娘悔啊……娘就不该把你交给你父亲……”
泪水如洪水般决堤,哗啦啦地落在陆景耀的身上。
因为太过哀痛,她哭得险些心头梗住而暴毙。
陆正涵哀痛地拍拍她,声音沉哑得厉害,“耀儿的伤不能耽搁,先把他送到医馆……”
“都是你!”
苏采薇声嘶力竭地朝他怒吼,血红的眼眸充斥着滔天的愤恨,“耀哥儿还这么小,你非要把他往死路上逼吗?”
他心头发虚,没有跟她争辩,试图抱过儿子,“必须先去医馆。”
她自是知道儿子伤势颇重,片刻不能耽误,终究还是把儿子交到他手里。
这时,沈昭宁和紫苏、冬香行色匆匆地赶来。
苏采薇满腔的怒焰好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朝沈昭宁劈头盖脸地怒骂。
“耀哥儿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当然不会心疼半分!甚至,你把耀哥儿视若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地弄死他!”
“耀哥儿被人打得重伤昏迷,生死未卜,你开心了,满意了?”
“我告诉你,若耀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定跟你拼命!”
她声音嘶哑,却狠厉如刀,刀刀致命地往对方身上招呼。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渐渐的都知道了他们是侍郎府陆家的人。
陆侍郎宠妾灭妻盛名在外,妻妾争宠早就传遍全城。
没想到,今儿陆家把这出精彩大戏搬到街上演了。
让所有好事者过足了戏瘾。
陆正涵寒沉地看着沈昭宁,不发一言。
诚然,这次并非全是她的错。
但耀儿意外被宣平侯府小世子打成这样,当中不知有没有她的算计。
沈昭宁淡漠地挑眉,明眸迫出一缕清寒。
当众被妾室痛骂,她依然面不改色,不见半分难堪或是屈辱。
紫苏却炸了毛,半分都不能忍,“二夫人你想让所有人看看,你是如何欺凌大夫人,以下犯上吗?”
冬香嘲讽道:“耀哥儿被打是意外,大爷还没说什么,二夫人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地把罪名扣在大夫人头上,你平日里如何欺凌大夫人的,可见一斑。”
紫苏反应迅速,扬起声音喊道:“大伙儿亲眼所见,陆家二夫人仗着大爷的宠爱,不仅把持中馈,还三番五次地谋害我家大夫人,害惨了大夫人……”
“住口!”
陆正涵震怒地呵斥她们,冷酷地警告她们不许乱说话。
耀儿这事已经够丢脸了,不能再牵扯出其他事,败坏陆府的名声,更不能坏了薇儿的风评。
苏采薇连忙摆出一副饱受欺负的委屈模样,眼泪汪汪地抽噎着。
原本她占了上风,把这贱人按在地上,当众撕下她恶毒的脸皮。
却这两个贱婢三言两语破坏了!
沈昭宁似笑非笑,“为人母亲,你不速速把耀哥儿送去医馆医治,却急着当街骂我,耽误耀哥儿求医的时间,你就是这么心疼儿子的?你这是有多在乎他的命?”
声音轻软,也不大,却让不少人都听见了。
众人转念一想,对啊!
哪个当母亲的,会在儿子的生死关头耽误求医的时间?
苏采薇心尖一抖,好似被人扼住了咽喉。
“我看见耀哥儿伤重,关心则乱、头脑发昏罢了。姐姐又何必在我的心口撒盐?”
她的泪水越发汹涌,悲伤得快整个人快碎掉了,当真是我见犹怜。
沈昭宁冷冽道:“你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我就要任由你诋毁吗?”
“还不走?”陆正涵沉厉地怒喝。
“不走!”
苏采薇楚楚可怜又带着几分倔强,把耀哥儿交给小厮和丫鬟,叮嘱他们火速把他送到医馆,照顾好他。
然后,她抹去悲痛的泪水,冷意飒飒地盯着沈昭宁。
一副被欺负狠了、为母则刚的模样。
“耀哥儿这事跟你们有关,这话没错吧?”
“我也不知会发生这种事……”陆正涵突然想到什么,疑惑地看向沈昭宁,“你不是说派人暗中保护耀哥儿吗?”
沈昭宁没回答他,好整以暇地看苏采薇演戏。
她想演就演个够呗。
他见沈昭宁不吭一声,分明是回答不了,心里的疑虑更甚。
她在这件事里有没有不为人知的谋划?
苏采薇看向众人,眼眸噙着悲酸的泪水,“各位乡亲父老,夫君和姐姐不顾我的反对,妄自决定让我儿在街上自力更生,说是要磨砺他的心性。”
“磨砺的结果便是,我儿被人打成重伤,生死未卜。我请大伙儿评评理,哪家八岁孩童必须露宿街头,日夜与乞丐为伍,还要自己挣钱填饱肚子?”
“沈昭宁生不出儿子,就想出这种丧尽天良的法子谋害我儿,其心毒如蛇蝎。诸位乡亲定要为我们娘儿俩做主呀。”
她疼爱儿子、悲切又无助的心情,瞬间感染了不少人。
尤其是那些当了母亲的妇人,七嘴八舌地谴责沈昭宁。
“不是亲生的,隔着肚皮,当然是往死里糟践。”
“这昭宁郡主从前就飞扬跋扈不容人,陆家二夫人母子俩必定被她欺负惨了。”
紫苏听着百姓对大夫人的非议和指责,快气哭了。
沈昭宁拉拉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跟百姓一般见识。
“苏采薇,你是不是非要当街辩出个是非对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