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回到了张家。
晓梅乐子人已经啃着瓜子,蹲坐在屋檐下朝着我挤眉弄眼左手比划我快来坐旁边。
“坐没坐下的,都要成亲的姑娘了?能不能不丢人些?”
我跳下驴车,张木匠不悦的说着晓梅。
“婶子,我爹呢?”小跑过去坐下接过瓜子也嗑起来。厨房炊烟袅袅,不时有剁菜声传来。“三哥去巡捕房公证文书去了,你知道吗?你大哥也在隔壁院子跟同窗找了个瑶姐。听到隔壁院子争吵跑出来吃瓜,吃自己身上了 ,气的你大伯母都脸煞白。那场面真是稀奇。”
“嘿嘿,真够倒霉的陆明德呀!”
“你俩真是没大没小呀,晓梅你也是快去厨房帮忙,让你嫂子做饭不好。”张木匠喂了驴子缓步过来。
“爹,嫂子做饭好吃,我偷个懒应该的。”晓梅白了一眼不以为意。
“那也不行,快去做饭我饿了,真比隔壁的王婆都碎嘴子。”
“切”
晓梅一股脑把瓜子都放我手里,起身去厨房。
“嫂子,不愧是的炒的菜就是香。晚上我能吃俩碗大米饭”
“爱吃就成,嫂子炖了汤你多喝点养点肉。”
说着惠娘笑呵呵就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排骨汤出来。
“张叔,远哥儿回来啦!都去洗手先喝点汤。我回来晚了,切了点面条煮一下晚上吃打卤面。”
“好,叔一晚上好久没吃惠娘的手艺了,走大外甥洗手去。”
祖孙二人去洗了手,饭桌上已经盛了三碗泛着油花的热汤在那里晾凉。张木匠舀了一口美滋滋的喝了一口:“我帮你跟学堂请假了明日,那卢员外那边还在收学子。明早我带你去考核。”
“辛苦外公了。以汤代酒咱碰一个。”
幼稚的我跟幼稚的张木匠挪着热汤小心翼翼的碰上。
“呵呵”
“嘿嘿”
“爹,你俩真幼稚呀。”晓梅端着一碗酱香浓郁的大块肉粒的卤肉酱进了屋里。
“切”
二人齐齐比了个小食指。
很快面条上桌,张木匠帮我拌着卤面。陆三郎哥俩也微笑着驾着驴车进了院子。陆四郎小跳下车往屋里探头一看;“哇,大卤面,梅子帮我盛一碗,三哥快来洗手。大菜”
我用筷子卷起来一个鸡腿棒一样的面条,“哧溜哧溜”。
“肉香浓郁,面条软烂,再来颗蒜完美了。”
不禁感叹。
惹的妯娌白眼。
张木匠乐呵呵的起身去拿来蒜粒,边上剥着皮。
兄弟二人也相继落座。囫囵的“哧溜哧溜”起来
“喏,大外甥吃吧,等下辣哭了别掉眼泪噢。”
我接过一口面一口蒜。露出满意的笑容。
张木匠也学着一口蒜一口面。“啧,还真是不错,别样风味。晓梅给我倒点黄酒,你哥俩喝点吗?”
惠娘讪笑起身:“叔,我厨房给你温了黄酒,这就给你端来。”
众人喝着黄酒,一口面一口蒜也是美味暖身。
“三郎事情都办妥了吗?”
“叔,办妥了。明日送远哥儿去面试就成了。远哥儿你也是加油。”
“爹,你俩真去划拉了大伯的族谱了呀。公证了对读书人声誉可有影响的噢。”
陆三郎尴尬讪笑:“当时脑袋一热,现在有点后悔了。毕竟都是亲兄弟呀!”
“三哥,我觉得这事办的不错。咱们家里供了这么多年大哥一家读书生活成亲,明德也是现在11岁就去逛窑子。远哥儿你长大不会这样吧?”
饭桌上众人直接集火我。
感受到热灼的眼神,面条都卡嗓子了。咽了一口笑笑:“现在不知道,以后也不知道。反正我能挣钱花的也心安理得嘿嘿”
“再说大哥少年懵懂去学习一下挺好的,只是他花的是家里给的读书经费欠缺了考虑。”
惠娘拧了我一下耳朵不悦:“那也不行,爹娘可以早点给你娶媳妇可, 外面不三不四的女人可不能招惹,得病了怎么办?”
“你娘说的对。”陆三郎点头赞同,一桌子都是伸出大拇指。
我直接站起来嚷嚷:“诶,毁谤我是吧!你们瞧瞧我这小胳膊小腿的早着呢?”
“切,明年就串高了。”
“对,你嘴巴最是能忽悠了。你看看爹现在围着你转悠。”
“晓梅,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大外甥我不疼,谁疼?你现在给我生一个?”
一番八卦。吃完饭。惠娘收拾了桌子,晓梅泡上茶。
“叔,远哥儿这去考校要带上肉条这些五礼吗?”
“瞧,我这忘性这重要的事忘记打听了,要不明早再去问下,我们给备好。”
我插话:“爹,外公那种大户人家家里什么没有呀。咱就带点牙膏薄荷糖香皂的去登门拜访,能成好事,不成再说。”
“也是一镇上都没收几个孩子。咱们小门小户的碰碰运气。你大舅我也去信了后日也能回来。”
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喝会热茶各自收拾洗漱睡觉。
清早囫囵吃个饭。祖孙三人带上礼物赶着驴车就出门去了。
绕了翠萍山湖畔都不用打听。远远就能瞧见占地很大的一座徽派建筑。青砖白墙,屋檐四角挑高,檐角石兽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驴车走近了些。就显得气派了。8阶大青石板边上围栏也是雕刻着各自图案,有蝙蝠,八仙过海,寿桃,竹林等…
门匾写着个四个鎏金大字【观海山庄】,字迹潦草大气。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衣着不一,富户商户摊贩读书人都有带着一个个十来岁的孩子井然有序的排队轻声细语。”不远处的马车驴车停了一堆。
“叔,都排去了长队, 我们把驴车停了也去排队吧。”
“三郎,我年纪大了,我去停车在车上等你们。礼物帖子都带了吧。”
“嘿嘿,叔。检查了好几遍都齐了。”
父子下车带上礼物也加入长龙排起队伍。
等了一会 ,脸上都感觉冰凉了。我不由抖腿活动了一下。众人也都奇怪的看着我。熟悉的商户也跟陆三郎点头笑笑打了个招呼。陆三郎也是笑着点头回应。
红木大忙“吱呀吱呀”打开,一个花白头发身穿粗布棉衣的老仆走了出来。
众人自觉的挺起胸,止了私语。
老仆出来拱了拱手温和笑道:“多谢众位大清早就来排队,老爷也收了六日学子了。太多慕名而来的校正也是费心劳神。今日老爷出了个对联,对上的可以进来考校诸位请听题:“烟沿艳檐烟燕眼”
“老先生,我家小儿刚蒙学。没对到对对子呀!我给钱可以吗?”
“老先生,我是卢家亲戚呀。”
“老先生,我来对上可以吗?
一番七嘴八舌。老仆转头叫了几个青年仆人出来。带着纸笔。
举了举手:“好了,你们别太吵了。都安静下。只能小孩自己来对大人的给了答案进去也没用后面还有两关才能见老爷。感觉有思路的学子可以来前大人止步。”
众人也是安静下来交谈,也有知道没希望的退出一边。
“爹,这么多大户能挣钱呀,我去卖点纸条吗?”
“远哥儿咱回家吧,这对联你也没学过呀!”陆三郎自顾自说。
我扯了他一下。“爹,我知道很多答案呀。咱卖点人吗?”
“诶,可不敢可不敢。等下员外郎生气了得罪不起咱家。”
心里有了底气。“那走吧,咱车上等会去。”
陆三郎不可置信的看着我。“走吧”我自顾自回了驴车。
张木匠也是笑呵呵的说:“没事,咱还小咱回家去。”
我小跳上驴车拿过个兽皮毯子裹上。“外公,我知道答案了呀,好多个呢?现在去答题太惹眼了。要不外公我给你写了条子你去卖点。这么多大户呀。移动的银子。”
张木匠也是一脸惊诧:“远哥儿,你真有答案呀。这可不敢得罪员外家呀。”
“外公,怕什么呀。咱这规矩只能做事。也许人家就爱这个呢?再说了爹又不过来,你个老头子卖几张就走没人知道。一会咱分开走就是。”
“嘿嘿,也是。那你写几个条子我去试试?一会咱们就当不认识?”
我转头就写了:“-霖临邻林霖麟鳞,- 笑消宵晓笑枭啸,- 雨沐玉宇雨羽娱- 影映英楹影鹦缨。”
“外公,咱先拿4张去,第一张便宜点2两起码。你找那个胖富商,那个看着有钱。后面人进去了价格再高点不舍得买第二张让别人出价。价高者得。”
“嘿嘿,外公懂。”
“好,婶子的大金镯子就指望今天了,这里不成我去县城学习一样的。一会你别跟我爹打招呼。”
张木匠拿了条子藏了几个地方换上表情去人堆表演。
这会也陆续有了学子模样去写下字条,意气风发的去,扫兴的回来。
陆三郎也在一旁瞧热闹了。
张木匠走过去。“张叔”
“滚,我们不认识。记住。”
张木匠先去找认识的商户一番贴耳勾兑,人看了字条爽快的勾搭一起付钱。一个锦缎少年拿了条子背诵了一下,直接一口吞了。大步上前写下对联。傲气的站台阶上。
青衣小厮拿着一看,也是点头小跑去了山庄。一会就热情的把锦缎少年带了进去。
人群就热闹了起时不时有少年去写对联。一会楼梯就排满了人焦急的等着。
张木匠又找到了胖富商。一番勾兑又拉来刚那个熟客热络一番。三人一包团付了银子拿了条子。胖儿子拿着条子上去一会就被请了进去。
众人就明白过来了拉着张木匠走远远的竞拍加价。一个富态的读书人拿了条子看了一眼马上吃下。出了人群拉着一个俊朗少年一番嘀嘀咕咕。少年也是顺利进了院子。
张木匠哭丧的脸又一番表演,再卖了一张。收钱果断跑路。
我一看差不多了。主角登场上去写了“
雾捂鸟屋雾物无”
老仆接过看看一脸惊诧,我全场最小的崽。和蔼说:“小哥家里哪里的,这么小就有这么学识。”
我拱手“老伯,家里陆家村的,跟奶奶学过几年。”
“噢,那个卖香皂的陆家村吗?”
“您说的应该是。”
“老头家里婆子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有了你们村里的香皂,屋里清净了许多。走吧我带你进去。”
“多谢老伯了。”
我朝人群中的陆三郎笑笑跟着老仆进了院子。
“诶,那不是陆三郎的孩子吗?这么小就能进去。”
“走王家的后门了吧。妈蛋,有关系就是好,瞧瞧那老仆人一脸热情。”
“呸,可耻。”
“小声点,那王举人要当官了。”
进了院子。穿过雕刻青松抱石影壁。入目四间硬木修缮的大屋子,门框雕刻精美的木雕、石雕与砖雕。砖雕细腻繁复,雕刻着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个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砖面上跃出。门两侧的石鼓,雕刻着瑞兽图案,线条流畅,气势不凡。
跟着老仆沿着回廊前行,便是正厅。正厅高大宽敞,木雕遍布梁枋、斗拱之间,花鸟鱼虫、人物故事,应有尽有,刀法精湛,线条流畅,将徽派木雕的细腻与灵动展现得淋漓尽致。厅内摆放着古朴的桌椅,墙上挂着名家字画,处处散发着浓厚的文化气息。
日光透过雕花窗棂,在正厅的青砖地面上洒下斑驳光影。红木八仙桌两侧,太师椅整齐排列,上头坐着一位身着常服的中年先生神色温和,眉眼有些皱起问询着什么。
四个富家小哥也是一脸的羞愧。局促的站立低头听着教诲。
跟着老仆在天井边上等着。无聊的我好奇的看着这些房檐下彩绘墙画上的神话故事。
一会几个小哥躬身行礼告别,路过我边上也是好奇的瞧了一眼哭丧着脸走出院子。
老仆上前躬身行礼:“老爷,这个小童我瞧着对的很好 ,给带来了。”
“陈伯,你照顾了我们三代人了,不必行礼。”卢员外温和的起身挽起老仆,接过字条一看也是皱起眉眼。一会笑呵呵的走近我蹲下:“小哥,这真是你写的对子?我瞧着字迹可不是你这种蒙学的孩子能写出来的功底。”
我讪笑行了一礼:“先生可再出一题,我现场给您答对誊写。”
“倒是有傲气,这样我再出一题。”说着卢员外起身转了几步缓声说:“- 蚕为天下虫”
我走了几步故作沉思为难。陈伯也是紧张不已。
我笑笑拱手:“-鸿是江边鸟”
“- 蚕为天下虫;鸿是江边鸟;好好好,好对子。”
陈伯也是笑脸展开。
卢员外又蹲下问询:“小哥看这你年纪在上蒙学吧?”
“回先生在王举人私塾上了半月,家里奶奶教了几年,学到了大学。”
“噢,这是家学渊源呀!可否写下这对联让我看看?”
说着起身领着我到会客座前。拿了支狼毫笔递给我。
我笑笑拱手:“先生我太矮小了,失礼了。”说着接过笔爬上凳子,写下了对联。
卢员外也是眉眼笑咧开。“好好,铁画银钩,错落有致。祖母教子有方。家里也是大户吧。”
我苦笑下了凳子:“家里几代农桑 ,祖母曾经临安伺候过大户小姐略微读了几年书。”
“噢,那也是教育有方。我再考校你一番学识可?”
“先生请教”
“人皆有不忍人之心。先王有不忍人之心,斯有不忍人之政矣。”
我拱手对答:“以不忍人之心,行不忍人之政,治天下可运之掌上。”
“嗯,不错”
卢员外也有了正色,四书五经没顺序的抽查。我也思索一番故作沉思对答。
一番考校。老仆上了茶水。
卢员外喝了一口温和笑说:“你也喝一盏吧,对答那么久了。课业很扎实 老夫从未见过这么聪慧的孩子,你祖母我也是很好奇是如何的妇人。今日带你来的家里长辈是?”
我早渴了,对子陈伯行了一礼接过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
“我爹带我来的,他没读两年书,先生见了勿怪乡下农夫粗鄙。”我装可爱的说。
“噢,呵呵。陈伯帮忙把这小哥父亲喊进来 ”
陈伯躬身行礼转身出去喊人。
“不知你拜师为何?”
“先生,小儿没什么大梦想,读书识字起初就是爱好,后来有了认知读书学理 也只是为了充实自己,改善家里生活”
卢员外温和笑笑点头:“倒是务实,不谈家国情怀梦想,是个踏实的苗子。等你父亲来了我们再谈谈拜师事宜。”
陆三郎跟在陈伯身后,局促紧张的不行。“嘶,真气派的院子啊。远哥儿真成了嘿嘿。就是不知道这卢员外人怎么样?听说大官都很威严呀。看着也不像呀。跟远哥儿有说有笑的。”
“老爷,陆三郎带来了。”
陆三郎也是换上笑容躬身行礼:“草民陆三郎见过员外大人。”
“不必多礼。你陆家家学渊源能教出这种聪慧孩童 ,我也是很高兴。可有带来师礼?”
陆三郎尴尬讪笑:“抱歉卢员外,来的匆忙就带了点家里的香皂,薄荷糖,牙膏。”
“我也只是碰个运气,没想到员外大人看上小儿愿意收徒。”
“噢,府上的香皂可都是用你们陆家村的呀。我也不缺那点俗物这样吧。明日我有事。就在这拜师吧。陈伯上茶。”
我接过茶水,奉茶。
“学生陆明远给先生敬茶。”
卢员外接过喝了一口,我再哐哐哐拜了三拜。
“好好好,陆明远往后好好学习,记住你刚的梦想,踏实肯干也是大志向,你们在这等着我也收徒仓促。”
卢员外说着起身去了后院。
陆三郎伸出一个大拇指。
我也是得意洋洋。
一会卢员外出来拿了本论语注解。
“陆明远,这本注解给你拿回去好好看看。后日就来学堂上课。到时候我再考校你。陈伯你带他们院子转转熟悉一下。”
“先生告辞”
跟着陈伯转了下学堂,饭堂也就出了山庄。带着一个小厮出来取了礼物。陆三郎也是给人塞了几钱碎银子。人也打着保票:“三郎,你放心。以后孩子在这吃饭我给你盯着。”
父子俩赶着驴车回家。
“呼呼,远哥儿这员外的房子也太夸张了吧,这么多彩绘雕刻。还好这员外不是个刻板的先生呀。”
“嘿嘿,现在上学了爹,明年咱给你考个童生,让你镇上也是名人。”
“哎,张叔呢?我瞧着他挣了银钱人跑了呀。”
“哈哈,四张条子不知道外公卖多少钱了。那可都是大户一会会肥羊呀!”
陆三郎擦了擦汗水抱怨:“肥羊是不知道,咱可是出名了现在,这么多学子就收了你。”
我白眼嗤笑:“怕什么,三姑父现在不是要当官了嘛。咱香皂这些又不是吃进去嘴巴的,不出什么官司都没事。再说了一块香皂几十文钱不是很惹眼,车上也有弩箭你们回村小心点就是了”
“也是,镇上现在咱家也是名人了。下次我也村里喊几个青壮跟着送货,今天时辰也早等会喊张叔再去买个骡子不然家里我走开了没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