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沅在床上将养了十来日,待到身子好些后,她笑着对江知礼说:“糕糕,去将太后娘娘赐下的那个龙头拐杖替娘取来。”
话音刚落,众人惊讶地看着她。
江知砚盯着她,“娘,你要进宫?”
江知彰不解,“娘,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要进宫了?更何况,今日还要接三妹来看您呢,你不想看看三妹了?”
提起江云舒,慕青沅的眼中微微湿润,她的阿宝,她唯一的女儿。
“待我回来再见不迟。”她闭眼掩去愁绪,“糕糕,快去!”
江知礼无奈,只好去祠堂,转身前,他小声开口,“娘,我去,但是您可不可以不要叫我糕糕了?”
这乳名小时叫着,是逗趣,可如今他都多大了?
没得惹人耻笑。
慕青沅似笑非笑地看他。
江知礼立马转身,“娘,我这就去!”
慕青沅的声音陡然变得威严不可侵犯,“花嬷嬷,替我更衣,穿国公夫人制衣,着大妆。”
花嬷嬷立即带着白薇与白英两人,替慕青沅装扮起来。
孟氏和云安郡主原本想留下帮忙,没想到却没有一点可以插手的地方,只好站在一旁呆呆看着。
耗费一个时辰,慕青沅终于装扮完成,她站在镜前,细细打量自己。
熟悉又带着陌生,不同于以往,她现在的眼神中是威严又坚定。
手中的龙头拐杖意义非凡,慕青沅拄着它一步步走到门外。
江家人看着她,一言不发。
慕青沅回过头看他们,“怎么不认识我了?”
江流咽了咽口水,眼前的人明明是祖母,他却觉得那么陌生,好似第一次相见一样。
江珺更是畏缩在孟氏身边,只敢偷偷看她。
只有江琪不怕她,“祖母,你这样好威严。”
不愧是跟在她身边几个月的孙女,她慈爱地看着江琪,“不管如何,我总归是你们祖母,在家好生等着我回来。”
说完,便在花嬷嬷等人地搀扶下上了马车。
奉先殿,慕青沅站在殿中,定定看着先帝和先太后的牌位。
先帝在世时,宠爱贵妃佟氏,欲立佟氏之子为太子。
于是先帝任由佟氏打压太后与昭庆帝,上行而下效,宫中的宫女太监对这对徒有虚名的母子俩也不甚上心。
太后甚至没有母族的支持,而佟氏一门乃朝中显贵。
慕青沅想到第一次和太后的见面,忍不住弯了嘴角。
忽然,一声高昂的陛下驾到响在殿内。
慕青沅收回思绪,双眼看着昭庆帝一步步走进来。
昭庆帝见到慕青沅先是皱眉,见她不行礼,下意识就想呵斥。
“阿泽,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
慕青沅的声音蓦然响在大殿,白天也眉头一皱,吃惊地看着她,她竟然想起来了吗?
昭庆帝身子一颤,“姨母,你想起来了?”
慕青沅挤出一抹微笑,“看来这么多年,陛下还没忘了我。”
昭庆帝有些无措,但是很快又镇定下来。
“我早该想到是姨母想起来了,不然怎么会让朕来这奉先殿见面呢。”
慕青沅看向白天也,“小白,去叫御厨做个白粥再煮两个鸡蛋来。”
白天也下意识看向昭庆帝,昭庆帝颔首。
白天也立时出去。
殿中只剩慕青沅与昭庆帝两人。
“陛下,你还记得这白粥和鸡蛋吗?”
昭庆帝点头,声音有些怅然,“我与姨母第一次相见,姨母请我与母后吃的就是白粥与鸡蛋。”
“是啊,我那时是女官,虽然处处要看人眼色行事,但却比贵为太子的您,吃的要好些。”
昭庆帝也不否认,事实确实如此。
“也就是那一次之后,我与太后娘娘一见如故,我时常给你们送东西,冬天就给你们送炭和棉衣。”慕青沅说着说着,自己笑了起来,“我还记得,我第一次替人做棉衣,就是替您做的。”
昭庆帝也笑了出来,“姨母做的棉衣华而不实,害得朕丢了一个好大的脸,在百官面前丢尽了脸。”
“可是,也是那一次之后,陛下与太后娘娘的日子在宫中便好了起来,不是吗?”
这时,白天也将白粥和鸡蛋呈了上来。
慕青沅指着白粥道:“今日就请陛下和我再吃一次这粥吧。”
昭庆帝率先坐了下来,轻轻吃了一口,“后来,朕也吃了这粥,可却没有哪一次的味道像姨母做的那样好。”
他没有说谎话,当他第一次纵容他们对江家出手的时候,他就吃了这粥,可是那味道却苦涩的多,他以为是御厨做坏了这粥,下令让人砍了那御厨的脑袋。
连续砍了三个御厨后,他才知道,不是御厨的问题,是他,是他心怀愧疚。
可是,他贵为天子,怎么能有这样的情绪?
他再也不吃这白粥了。
他知道慕青沅聪慧过人,却不知道她能猜到多少。
他放下勺子,“姨母,今日来见朕,不只是为了要和朕一同吃这白粥吧?”
慕青沅起身将龙头拐杖放在昭庆帝面前,“陛下,您还认得这物件吧?”
“认得,是母后央朕赐予你的。”
“很好,我还记得太后娘娘将这龙头拐杖赐予我的时候,曾说过,此物如同尚方宝剑,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慕青沅扬起拐杖,敲在昭庆帝身上,“天宁三十年,我与太后娘娘义结金兰,太后娘娘让您从此认我为姨母,对我如对她一样,你可还记得?”
昭庆帝被打蒙了,下意识就想发怒。
白天也扑在昭庆帝身上,“放肆,咱家看你是疯了,竟然敢对陛下出手。”
“来人,来人,快拿下这个刺客,当场处死!”
白天也尖细的嗓音传到外面,霎时间,金吾卫蜂拥而至,一柄柄尖刀横在慕青沅颈间。
慕青沅冷笑着看他,毫不在意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昭庆帝忽然就冷静下来,推开白天也,“都出去吧,你也出去。”
白天也不可置信地看着昭庆帝,满脸都是防备,“陛下,若是她再发疯该怎么办?还是让老奴在这陪着您。”
昭庆帝笑了笑,“姨母心中有气,朕让她发泄发泄又何妨?”
白天也这才带着金吾卫不情不愿地走出去。
到了外面后,他眼中的警惕立时换成了担心,心中不停祈求,老夫人,你可不能犯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