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临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以至于如今他对宋清如曾经以命换命的事还觉得震惊甚至怀疑,如果不是为了说服自己接受宋清如的死,不是宋清如的亲笔遗书,他绝不可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拿命换命的事情。
“投胎转世”?他不相信。
方从文则更不信,甚至觉得沈砚就是个傻叉。
“就算宋清如投胎转世,现在应该也才三岁,三岁啊大哥,你喜欢三岁小孩儿在咱们这儿是会被当成变态抓起来的!”
沈砚明白,他怎么会想不清楚这么简单的事。
可是林陌……林陌为什么会和宋清如那么像?不是皮相,而是……而是习惯、语气、那双眸子。
和宋清如再长得像的人,他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失控过。
沈砚相信自己的心,心的选择不会错的。
如果她真的是清如,那自己到死都不会再放开她,哪怕把什么都舍了也要把她留在身边,任何人都不可能带走她……
“哎哎哎!”
方从文又嫌弃的大叫起来:“你又想起什么了?拳头攥这么紧,伤口又烂了!我真服了!”
沈砚一怔,垂了垂眼,乖乖摊开手:“抱歉。”
说完这句话,他再抬起眼看见的就是玻璃反光里的男人,那男人瞧着锋芒毕露,可眼里都是晦暗的光,比前些年瘦了,也沧桑了,一个三十多的岁的男人。
下一瞬,沈砚意识到,这个人就是自己。
如果……如果林陌这么是宋清如的转世,如果她真的是宋清如……可她只是十九岁的宋清如,而他,是已经三十三岁的沈砚。
他不再配得上她,他的寿命也会比她短很多很多……
想到这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的冲着沈砚拍了过来,几乎快要把他压倒。
——
冯宇轩给母亲打电话,准备是要点零花钱偷偷溜去国外一趟,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在大巴车上的事儿,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觉得那女孩儿好,你可不知道她在车上怎么欺负你儿子的,还联合着别人一起来欺负我!”
宋母愣了一下,想起那个单纯无害的姑娘,眼睛像极了小时候的宋清如,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而且她的儿子她了解,是有些骄纵任性了。
可是,正因为是她的儿子,她才不能向着外人。
“儿子,你再坚持坚持,妈下周去海城谈生意,一定去见你。”
冯宇轩一边抱怨自己没钱花,一边往窗边走去,百无聊赖的朝着楼下弹烟灰。
忽然,他目光一顿,看见了停在楼下的豪车。
这本不足为奇,可让人惊讶的,是从车上下来的人。
是邓文哲,还有林陌。
邓文哲还给林陌开车门,林陌还扶着他的胳膊。
冯宇轩回过神来着,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拿起手机就对着楼下一顿狂拍。
“我说这小白脸怎么一个劲儿的帮着她着,原来两个人还有这层关系。”
宋母没听明白,隔着电话问:“什么关系?儿子,你在说谁?”
“没谁。妈,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怎么为自己报仇了。”
宋母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冯宇轩就挂了电话。
邓文哲扶着林陌回了酒店,他们音乐系的集中住在一楼,很快就到了。
邓文哲把她送到了门口,林陌松开了他的袖子。
“我好多了,谢谢。”
“有什么事就……敲敲墙,我能听见。”
林陌笑了:“放心,已经好多了,再说,你还能一晚上不睡?”
邓文哲的视线垂着,少年眼里都是暗藏的情绪,不熟练的用躲避来隐藏。
“你的那蛋糕那么甜,吃多了怎么可能睡着。”
他这么抱怨了一句,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林陌深知都没反应过来,她怔了怔,被这样奇怪的邓文哲搞得有些没头没尾,随后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邓文哲躺在床上,手在床头的墙上摸了摸,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听见,但是以前宋清如说能听见,
那时候他肺炎发烧,邓文华没时间管他,就交给了窦临和宋清如。宋清如一边照顾白血病的沈砚,一边又在陪护邓文哲。
那天邓文哲高烧不退,窦临又做了一晚上的急救手术,宋清如只能先守着邓文哲。邓文哲的病房就在沈砚的隔壁,沈砚不想让宋清如离开,宋清如就说想她了就敲敲墙,她能听见……
那一夜,宋清如的手就轻轻地探向墙壁很多次,可是沈砚都没有敲响。
他们一个害怕对方疼的时候找不到自己,一个害怕打扰到对方,硬是生生扛了一晚上。
邓文哲什么都看到了。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羡慕沈砚,甚至是嫉妒,嫉妒怎么会有人对他这么好,全心全意的好。
可是后来,这个对什么人都很好的姐姐,不在了。
……
邓文哲眼眶有些热,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最让他震撼的就是宋清如离世的消失。
他只是在苏城待了几年时间,宋清如却在这几年的时间里,离开了。
一道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把邓文哲从思绪和回忆里拉了出来。
他拿起,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可电话的尾号他却背的滚瓜烂熟。
邓文哲僵硬的点了接通,声音暗哑:“哥。”
邓文华此时春风得意,哪怕才刚换下沾着酒渍的衣服也挡不住他的兴奋。
“沈砚真的变了,变得又窝囊又迟钝,我当着他的面狠狠提了那个死掉的女人,他竟然只是心痛,连愤怒都没有!”
邓文哲怔了一下,难怪邓文华会这么高兴。
不过,他高兴的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沈砚可能,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你个小屁孩儿,你懂什么?我还不了解沈砚吗?那家伙以前就是个顾头不顾尾的愣头青,如果不是宋清如给他出谋划策,他能有什么本事去稳住?还不是被我拿着所有的研究成果跑路都无可奈何?现在死了老婆,更是变得蠢了。”
邓文华说到这里,冷着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