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昭帝也不是真的信任江公公,只是他一直只当江公公是太后安排在自己身边的人。
想来无论如何,江公公也会念及太后的情分,不至于背叛。
至于何丞相,他倒没有想着赶尽杀绝,只是担心他会出面替太子求情。
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下一次再想打压皇后和庄家,就不知又要等到何时了。
大理寺那边当夜就传来了消息。
皇后的二叔经不住严刑拷打,招了。
庄家这些年仗着皇商的身份,又有皇后这个靠山,大肆敛财,给军中提供的粮草有一半是发霉变质的。
再有就是百姓们不可或缺的细盐,私底下贩卖到了外邦,甚至是西番。
边境战士缺衣少食也就罢了,就连维持体力的细盐也得精打细算的吃,有时甚至得用粗盐顶上。
饿着肚子,如何有体力厮杀?
这可是重罪,压根不需要听大臣们的意见,当晚,庄家就被抄家了。
有城外的几处庄家的别庄里,搜罗出了大量的金银,甚至还有精铁打造的,尚未来得及送出去的兵器!
只是不管如何拷打,皇后的父亲庄成都咬死了不知道太子豢养私兵一事。
高声喊冤,最后,竟是趁着狱卒不防备时,撞墙而亡。
头盖骨当场就碎了,鲜血染红了地面,死状凄惨,令人无不唏嘘动容。
皇后听闻噩耗,眼一翻晕死过去。
最想知道的事情没问出来,平昭帝大怒。
“将皇后打入冷宫!无朕旨意,终身不得出!至于太子,暂时幽禁于太子府,等候发落!”
这一夜的京城,兵荒马乱,火把攒动,对于多数官员来说注定是个无眠夜。
何陵景也是当夜子时赶回城,翻墙回了丞相府。
许知意住着的梅香院烛火通明,浓浓的药香味弥漫。
陈府医亲自在廊下熬煮汤药,只是那眉头拧得几乎松不开。
这都几天了,许知意一直高热不退,后背的伤也有溃烂的趋势,膝盖更是红肿不堪。
想必就算好了,日后也会落下病根,刮风下雨就会疼痛不已。
何陵景一路疾行,好几天不曾阖过眼,玄色的骑装也有些皱巴,形容颇有些狼狈。
陈府医看见他,眼睛猛地就亮了。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如何了?可有求到药?”
何陵景轻颔首,朝屋内张望一眼。
“她如何了?”
陈府医苦着张脸,“安王那鞭子是带倒刺的,如今伤口迟迟不结痂,甚至有溃烂的趋势!膝盖以后怕是也会落下病根......”
何陵景将身后的包袱塞进陈府医手里。
“没见着谷主,但他还是给了这些药,府医你瞧瞧!”
陈府医也不废话,打开包袱,一一看过那些药材,激动的不住点头。
“这个是治风寒发热的,这个是治膝盖的,至于这个......”
他猛地扬高声调,将端着铜盆出来的浮生吓了一大跳。
“这可是谷主不外传的秘药,不管人伤得多严重,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能把人从鬼门关给拉回来!只是......”
浮生急了,咣当将盆扔在地上。
“你现在还卖什么关子啊!只是什么?姑娘自打从宫里出来,已经好几天不曾进过食了!”
陈府医被她抓着胳膊,疼得差点哭出来。
“你松手,松手!老夫不是卖关子,就是想说这药虽有奇效,可里面含有大量的麝香,男子服用顶多体寒,可若是女子用了......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
何陵景清冷的面上染上几许焦急,闻听此言,神情微滞。
浮生也愣住了。
姑娘还那么年轻,日后总能遇到心爱之人,若是不能怀孕生子,该是一生的遗憾吧?
须臾,听得何陵景略有沙哑的声音。
“去用药吧!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陈府医忙不迭点头,“公子说的极是,只要活着就总会有希望的,没准儿谷主那儿还有其他的药,不过一切都得等二姑娘好了再说!”
陈府医按照平生所学,待喂了药,又重新替许知意施针,忙活了两个时辰。
何陵景累极,撑着头,歪在外间的四足美人榻上睡着了。
天明时分,空中竟是飘起了雪花,到了晌午,青石的路面就已白茫茫一片。
院中的梅花竞相开放,原以为是白梅,没成想,竟全是赤梅,红得夺目。
白雪红梅,相互映衬。
孙夫人带着何清晨过来查看许知意的情况,才进院,便低呼一声。
“好美的梅花!”
何清晨更是高兴地蹦到梅树下,伸手就折了几枝开得最艳的。
“浮生,寻个花瓶插起来,兴许二姐闻到香味就会醒了!”
浮生抹了抹眼角,欠身。
“是,还是三姑娘想得周到,奴婢这就放到二姑娘房里去。”
何陵景已回了自己院子,沐浴更衣后,随便用了点早膳,又匆匆赶到梅香院。
几日不见,何陵景又清瘦了,清俊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态。
“母亲。”
孙夫人颔首,“知意退热了,这回可真是多亏了你,可见着人了?”
何陵景摇头,“并未,只是到底还是赐了药,倒也不算白跑一趟。”
何丞相下朝回来,发现自己的夫人、女儿全都不见了,甚至连早膳也没给他留。
他幽幽叹了口气,问一旁的小厮。
“夫人和三姑娘可是又去了梅香院?”
小厮点头,“是的,还命人将早膳也摆去了梅香院,对了丞相大人,大公子昨夜回来了!”
何丞相突然就觉得自己失宠了。
虽然之前他也并不是夫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但好歹只要自己下朝回来,还是能有口热饭的。
如今......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埋怨归埋怨,何丞相还是认命地带着人来了梅香院。
离得近了,才听见里面传出自家夫人激动的声音。
“知意啊,你可算醒了!呜呜呜,你这孩子,可吓死母亲了!”
何清晨也哽咽着。
“二姐,你要是再不醒,母亲就真要去薅安王的头发了!”
许知意眉目微动,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打量了一圈房内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