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马萨诸塞州的夜晚总是带着一丝凉意，即使是在夏季。b2实验室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松林深处，从外面看，它就像一个普通的制药公司，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这里进行着怎样的实验。
卡罗琳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她的倒影映在玻璃上，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成年女性，褐色的短发，眼睛下方有明显的黑眼圈。她穿着标准的实验室白大褂，胸前别着Id卡，上面写着：\"卡罗琳·麦考尔，神经记忆研究部\"。
那是他们的最后一次约会。
\"卡罗琳，我们的身份终将走向毁灭，所以在毁灭之前，我想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声音从身后传来，卡罗琳没有回头。她熟悉这个声音，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样。c325，在得知真相之前，实验室里的人都称呼他为\"申世青\"，一位来自大洋彼岸的科学家，但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不是他真正的名字，就像\"卡罗琳\"也不是她的名字一样。
\"世青，这次行动，让我一起吧，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卡罗琳转过身，直视着站在阴影中的男人。他比她高半个头，身材健硕，有点古铜色的皮肤，一副亚裔的面孔，左脸颊上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疤痕，那是一次实验爆炸中留下来的。
\"不，那不是我的名字，就像你不是她一样，我的代号是c325，也许这才是我最真实的名字，尽管我不喜欢它。\"男人向前走了两步，让灯光照在他的脸上。
他的眼睛里有卡罗琳读不懂的情绪——愤怒？悲伤？还是决绝？
实验室的白色灯光下，各种仪器发出轻微的嗡鸣。墙上的显示屏滚动着复杂的脑波图和数据。角落里，一个半透明的人脑模型被浸泡在淡蓝色液体中，神经突触被染成金色，在溶液中微微浮动。
\"你没有拒绝，这次是答应让我陪着你一起做这件事了？\"卡罗琳走近一步，她能闻到c325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那是实验室的气味，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气味。
\"不，你不能去，卡罗琳，如果任务失败了，我希望你把这个U盘交给那个原主，让他阻止这场灾难。\"c325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小装置，只有拇指大小，但在卡罗琳眼中，它仿佛有千钧之重。
\"不，我做不到！\"卡罗琳的声音突然提高，又迅速压低。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实验室门口的监控摄像头。\"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叛逃者。上次c127的下场你忘了吗？\"
卡罗琳看到他右手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们都记得c127，那个试图揭露实验真相的女孩，被发现时，高压电流通过了她的身体，几秒钟后已经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你一定得做到，我们没有时间了，今晚，我必须动手，如果成功，cIA会注意到这次爆炸，如果不成功，卡罗琳，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完成任务！\"
\"别说了，世青，你一定会成功的，此生，与你相识一场，我不后悔！\"卡罗琳突然抱住了c325，她的脸埋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着他身上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在这个充满谎言和虚假记忆的地方，他们的感情是唯一真实的东西。
c325僵硬了一秒，然后轻轻回抱紧了她。\"记住！卡罗琳，你记得一直向北跑，约两公里，那里有间我们曾经共度的汽车旅馆，那里停放了一辆墨绿色的车，这是钥匙，油箱是满的……\"
他将一把老式金属钥匙塞进卡罗琳的手心，钥匙上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
卡罗琳抬起头，看着c325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她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这一刻，她不知道自己曾是谁的女人，是罗伊妹妹的替身，还是眼前这个男人的精神伴侣，自己只是一个被植入了别人记忆的实验体。她突然不确定，自己对c325的感情，到底是属于\"卡罗琳\"的，还是那个被植入的原主的。
\"时间到了。\"c325看了看腕表，那是实验室配发给每个人的，通常用来监测他们的生命体征和位置。他轻轻挣脱卡罗琳的拥抱，将两人的手表固定在实验体上，之后从实验台下方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背包。
“这些c4足够炸毁整个实验基地了！”c325低头说道。
c325花了三个月秘密组装的爆炸装置，目标是实验室地下的电子脑生产基地。那里每天生产数百个电子脑元件，用于潶潮的人造记忆移植项目——造梦计划。
\"我爱你！\"卡罗琳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确定这句话是出自你的真心，还是某个被植入的记忆中的情感。在这个地方，我们连爱都变得可疑，不过我还是想说，我也爱你，卡罗琳！”
c325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真正的自己，代我向她送上一束最美的花。\"
说完，他快步走向实验室的侧门，那里通向地下设施。
卡罗琳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她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和钥匙，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记忆融合的副作用又发作了。她跪倒在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
在疼痛的迷雾中，她看到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碎片：一个海边的小屋，一个模糊的女人面孔，一首摇篮曲的旋律……这些是原主的记忆吗？还是实验室随机植入的虚假片段？
她拿出了胶囊，将其吞下，五分钟后，头痛渐渐平息后，卡罗琳挣扎着站起来。她必须做好准备。无论c325成功与否，今晚之后，b2实验室这里不再安全，得按原计划逃走了。
她迅速回到自己的工作台，打开电脑，输入了一串非官方密码。屏幕上出现了实验室的监控画面。她看到c325已经到达地下二层，正伪装成维修人员接近电子脑生产区。
卡罗琳的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实验室的安保系统。作为记忆神经学\"专家\"，尽管她怀疑这个身份也是伪造的，她拥有部分系统的访问权限。她开始删除最近24小时的监控记录，特别是有关c325行动的部分。
突然，警报声响彻整个实验室。红色的警示灯开始闪烁。卡罗琳的心跳几乎停止，难道是c325被发现了！
监控画面切换到地下二层，她看到c325被六个安保人员包围，他的背包被强行打开，爆炸装置暴露在众人面前。c325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种奇怪的解脱。
\"不……\"卡罗琳捂住嘴，看着屏幕上的c325突然从袖口抽出一把小刀，刺向最近的安保人员。混乱中，枪声响起。c325倒下了，鲜血在他身下蔓延成一片暗红色的湖泊。
卡罗琳强忍着悲痛，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但她强迫自己继续看下去。安保人员检查了c325的脉搏，然后对着对讲机说了什么。几秒钟后，实验室的广播系统响起：\"全体人员注意，发现叛逃者，所有实验体立即返回各自房间，等待身份核查。\"
这就是警报。卡罗琳知道，接下来他们会检查所有实验体的记忆稳定性，寻找可能的同谋。而她，c325的亲密同事，一定会是首要怀疑对象。
她迅速关闭电脑，启动了数据销毁模式。然后从抽屉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背包，里面有一些现金、备用衣物和伪造的身份证件，这些都是c325过去几个月为她准备的。
离开前，卡罗琳最后环顾了一眼这个她\"工作\"了三年的地方。她突然想起一个记忆片段，一个小女孩在草地上奔跑，阳光照在她的脸上。那是幸福的感觉吗？她不确定。
实验室走廊已经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卡罗琳从紧急出口溜出去，进入了下水道系统，这是c325告诉她的逃生路线。黑暗、潮湿的隧道中，她只能依靠手机微弱的光线前进。
下水道里的气味令人作呕，但卡罗琳顾不上这些。她必须赶在封锁前离开实验室范围。U盘在她口袋里发烫，仿佛有生命一般。这里面有什么？c325从未详细说明，只说这是\"真相\"。
二十分钟后，卡罗琳从一个检修井爬出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实验室围墙外的树林里。夜风吹拂着她的脸，带走了些许地下带来的霉味。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向北奔跑。
树林中的地形复杂，卡罗琳几次被树根绊倒，膝盖和手掌都被擦伤。但她不敢停下，身后的夜空已经被警用直升机的探照灯划破。
\"一直向北，约两公里，汽车旅馆，墨绿色的车。\"卡罗琳在心中默念c325的指示，仿佛这是一句能保佑她安全的咒语。当她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出树林，看到那间破旧的\"日落汽车旅馆\"时，眼泪再次涌出。旅馆停车场几乎空无一人，只有一辆墨绿色的老式雪佛兰停在最远的角落，就像在等待她的到来。
卡罗琳颤抖着掏出钥匙，向那辆车走去。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引擎声。一辆黑色SUV驶入停车场，车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但卡罗琳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潶潮的追兵。
她迅速蹲下身，躲在另一辆车后面。SUV停在了旅馆前台前，两个穿黑衣的男人下车走了进去，还有一个留在了车上。卡罗琳抓住这个机会，从包中掏出了包里的m9，从背后向两个男人扣动了扳机，她很紧张，打光了所有的子弹，才缓过神来。她冲向墨绿色雪佛兰。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在她耳中如同雷鸣。车门终于打开，卡罗琳滑进驾驶座，俯下身避免被其它人看见。她摸索着找到点火装置，钥匙转动，引擎发出老旧的轰鸣声。
\"求你了，启动吧。\"卡罗琳低声祈祷。引擎咳嗽了几声，终于稳定下来。她不敢开灯，借着月光慢慢倒车，尽量不发出声音。当车驶上公路时，卡罗琳才敢打开车灯。后视镜中，她看到那另外一名黑衣人冲出旅馆，正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她猛踩油门，老旧的雪佛兰发出抗议般的轰鸣，但速度确实提了上来。
公路在前方延伸，漆黑而未知。卡罗琳不知道这条路会带她去何方，只知道她必须继续向北，越过边境，到达加拿大。c325说过，那里有\"朋友\"会帮助她。
雨开始落下，最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雨刷在挡风玻璃上拼命摆动，却难以跟上雨势。卡罗琳紧握方向盘，突然意识到自己甚至不知道要去找谁。c325只说\"原主\"，但原主究竟在哪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如果连\"卡罗琳\"这个身份都是假的，她该如何分辨哪些记忆是真实的？U盘里的\"真相\"，会不会彻底摧毁她所知道的\"自己\"？
公路在前方拐弯，卡罗琳看到一块路标：\"加拿大边境 - 50英里\"。她摸了摸口袋里的U盘，又想起c325倒下的画面。无论前方有什么，她都必须继续前进。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那些像她和c325一样，被困在虚假记忆中的实验体们。
雨中的公路像一条黑色的河流，而卡罗琳是河面上唯一的漂流者。她不知道旅程的终点在哪里，只知道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或者比死亡更可怕的，记忆的彻底抹除。
雪佛兰在雨中继续前行，载着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和她口袋中可能改变一切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