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是在半夜被彻骨的寒意冻醒的,那股冷意像是无数细密的针,直直地扎进她的骨髓。
周遭的空气仿佛都被严寒凝结成了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骨的痛意。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从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中彻底清醒过来。
黑暗,如同浓稠到化不开的墨汁,将她紧紧包裹。
死寂的氛围里,她只能听见自己急促得如同鼓点的呼吸声,还有那一声声极为清晰、仿佛要冲破胸膛的心跳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被无限放大,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愈发清醒,也愈发不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到了黑曜石之后,又或许是一直以来,只是她未曾察觉。
只要她一闭上眼睛,那些光怪陆离的梦境便如汹涌的潮水般疯狂涌来,一个紧接着一个,毫无停歇的间隙。
那些梦境里,时而有扭曲的人影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地扑来,时而又有绚烂却诡异的场景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她根本分不清究竟是噩梦还是美梦,只觉得每一次从梦中挣扎着苏醒过来,都像是经历了一场残酷到极致的鏖战,精神被折磨得疲惫不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剩下一具虚弱又空洞的躯壳。
在这样持续的折磨下,她总感觉自己的反应变得迟钝,像是灵魂和身体被一股神秘的力量硬生生地割裂开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想法,却难以快速地支配身体的行动,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镜头播放,总是慢半拍。
换做别人,处于这种精神极度疲惫、反应迟缓的状态,又身处在这神秘莫测且危险重重的门里,恐怕早就被铺天盖地的恐惧压垮,心理防线会如脆弱的玻璃般瞬间崩塌,碎得渣都不剩。
毕竟门的世界,可不是什么寻常之地,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潜藏着未知的危险,稍有不慎,随意行事,丢的就是性命,是再也无法挽回的结局。
可终焉却奇怪得很,她的内心就像一潭平静的死水,毫无波澜,半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从她踏入黑曜石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态竟越来越松弛,有一种“过不过门都无所谓”、“出不了门就不出去了”、“死就死了”的摆烂劲儿,好像对这随时可能要命的处境已经彻底无所谓了。
“靠……睡不着了。”
她在黑暗中低声咒骂,声音因为沙哑而显得格外沉闷,其中还夹杂着浓浓的烦躁。
这声音在死寂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很快被黑暗吞噬,没有激起一丝回响。
半夜三更,正是万籁俱寂之时,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她清醒得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
她瞪大了双眼,眼神炯炯有神,丝毫没有一丝困意,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上铺的床板,仿佛要把那层薄薄的木板看穿,探寻到隐藏在其后的秘密。
“服了(#`n′)。”
她又嘟囔了一句,实在无聊得让她坐立难安。她翻身下了床,动作带起的微风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借着楼道里那微弱得如同鬼火般的光线,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向厕所。
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生怕在这黑暗中不小心撞到什么东西。
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她百无聊赖地在宿舍里踱步。
宿舍里的暖黄色灯光在此时显得格外昏黄黯淡,光晕轻轻摇曳,像是随时都会熄灭。
这闪烁不定的灯光给整个宿舍笼上了一层神秘又诡异的色彩,每一件物品的影子都被拉得长长的,在墙上扭曲变形,仿佛随时都会活过来。
终焉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柜子上贴着的奖状,那一张张奖状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像是在召唤着她。鬼使神差般地,她缓缓走了过去,站在奖状前,开始逐字逐句地阅读起来。
“……在我校举办的《学科》知识竞赛中,凭借扎实的知识储备和出色的临场发挥,斩获佳绩,荣获一等奖。特颁此证,以资鼓励……”
她轻声念着,声音不自觉地放低,在寂静的宿舍里回荡,莫名有一种庄重感,仿佛她正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念完一张,她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又缓缓移到下一张。
“……于本学期综合学科竞赛中,展现出非凡的学习能力和全面的知识体系,脱颖而出,荣获《全能之星》称号……”
随着阅读的深入,终焉的眼睛越睁越大,原本平静的脸上惊讶之色愈发明显。这些奖状上的荣誉一个比一个耀眼,一个赛比一个震撼,仿佛在向她展示着一个遥不可及的学霸世界。
“……在《睿思学科思辨挑战赛》中,思维敏捷、应对从容,凭借卓越的解读技巧和深厚的文化功底,取得优异成绩,荣获一等奖……”
“……在《数理争霸赛》里,积极思考、勇于挑战,以优异的成绩展现出对数理学科的浓厚兴趣与出色天赋,被评为《数理之星》……”
“……在英语风采大赛中,口语流利、表达精准,凭借出色的英语综合能力,荣获一等奖,特授予此状……”
“……《智汇未来知识竞逐峰会》……第一。”
“……《博雅学科融合创新大赛》……第一。”
“……《星耀数理逻辑巅峰对决》……第一。”
“……《风华人文素养精英赛》……第一。”
终焉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不够用了,眼前密密麻麻的奖状,铺天盖地的荣誉,让她的思维陷入了混乱。
她读着读着,只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完全沉浸在了这震撼之中。
“我去……大袜子你是真能学啊!这么多第一……我靠啦……”
她忍不住惊叹出声,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佩服。这惊叹声打破了宿舍的寂静,也让她自己回过了神。
惊叹过后,她好奇心大发,像是被一种强烈的探索欲驱使着。她快步走到床边,把四张床的床垫都一一拉开查看。
果不其然,每张床板上都贴满了奖状,层层叠叠,那些奖状像是一片片金色的鳞片,几乎看不到床板原本的颜色。
她转过身,看着满床板的奖状,不禁咂舌。
“我,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睡床上了。你把这玩意儿贴床板上干嘛了……要是我,直接贴学校的墙上。要是每个宿舍都有这~么~多~的奖状的话,那学校就可以省了糊水泥的钱了。”
她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在宿舍里走来走去,从这张床走到那张床,眼睛始终紧紧盯着那些奖状,仿佛在探索一个神秘的宝藏世界,试图从中找到这些荣誉背后的故事。
不知不觉中,窗外的天色渐渐泛白,黎明的曙光悄然穿透黑暗,如同一把利剑,将黑暗划开一道口子,洒进宿舍。
那温暖的光线逐渐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和诡异氛围,而终焉还沉浸在那些奖状带来的震撼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就这么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直到早上。
————
凌久时刚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坐在自己床沿的阮澜烛。
“早上好~”
阮澜烛嘴角微微上扬,轻声打招呼道,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带着一丝惬意。
“嗯……早上好。”
凌久时睡眼惺忪地回完话,又闭上了眼,心里想着能多赖一下是一下吧,毕竟在这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每一刻的安宁都显得格外珍贵。
黎东源看着阮澜烛那快拉丝了的眼神,无语地白了一眼,随后开口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你俩别在这里客气了,吃点早饭再去一趟档案室看看。”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沉稳和果断,仿佛在提醒大家,这里不是可以放松的地方,还有很多未知的危险和秘密等待着他们去探寻。
阮澜烛轻轻拍了拍凌久时大腿,就起身要出门。
还没等他踏出房门,一声尖锐的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气氛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几人神色一凛,快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当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终焉和另外三个过门人正站在一间宿舍前。
女生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那颤抖的幅度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仿佛随时都会被恐惧的寒风吹散。
而抱着她的男人也是尽力撇过头不去看房间里的场景,脸上满是不忍和惊恐。
刘庄翔满眼都是无力的愠怒,紧咬着牙关,嘴里说着。
“说了不要撕这些奖状,他非得撕。这下好了,命都没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懊恼和无奈,仿佛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却又无力阻止。
暗红深沉的血缓缓流出了宿舍门框,在地上蔓延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诡异花朵。
宿舍里,钟诚简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他的左腿脱离了他的身体,孤零零地立在一边。
血红色汇聚在那一片地上,散发着刺鼻的腥味,让人作呕。
房门上印着小巧的鞋印,一看就知道是终焉踹开了房门。
终焉抱着双手,冷冷地看着房间里的尸体,眼里隐隐闪过某种快感,这一丝丝的爽感一瞬间直接蔓延在了她的心里。
越看越爽,越爽越想杀人。
这种突兀的感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反而很熟悉,仿佛是她内心深处隐藏已久的另一个自己在这一刻苏醒。
她嘴上挂着不屑的笑意,缓缓开口。
“他早该死了,只是运气好,让他活到了这扇门。但这气运也会有花完的时候嘛……”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惹得在场几个人都惊讶地看向了她。
而后者也是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迅速把不该有的眼神收了回来,神态却依旧保持不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她朝着阮澜烛和凌久时道,
“我先去吃饭,再去逛逛旧教舍。”
阮澜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终焉两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随后郑重地嘱咐一句。
“好,你自己小心。”
终焉怔愣了一下,随即扯了一抹笑意,回应。
“知道了。”
刘庄翔眼神奇异地盯着终焉离开的背影,脑海里闪过钟诚简死前说过的话。就在刹那间,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女孩儿到底是谁。
终冉——过门界的“不稳定性危险元素”。
而在一旁的凌久时则是看着刘庄翔的模样,默默在心里拉了拉警戒。
阮澜烛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情景,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刘庄翔问道,
“你不是跟他住一起的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昨天他回来之后,就非得要撕掉那些奖状,我拦都拦不住。后来他就自己搬出去了。”
刘庄翔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仿佛对钟诚简的固执感到无比头疼。
黎东源看了看门上的小脚印,又看了看刘庄翔,开口问。
“谁先发现这里的?”
“是……终冉。我来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外等着了。”
刘庄翔迟疑了片刻才回答,随后就看向了黎东源。
果然不出他所料,黎东源和另三个人没有任何的异样,他们默认了那个女孩儿是终冉。
确认了心中所想他就安静地跟着阮澜烛他们进了房间观察了一番。
阮澜烛最先进去,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一团纸。他俯身捡起,摊开一看,正是他们所熟知的那首歌谣。
这时旁边来了个男的,正是抱着女生的那位。他一下子就把头凑到了阮澜烛手上,阮澜烛嫌弃地移开了头。
男人也觉察到自己行为的不适,连忙开口。
“额,我叫聂成,这是线索纸条吗?”
阮澜烛把纸条给了他,淡淡地开口。
“不知道。”
聂成看了看纸条,一脸疑惑,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
“……香蕉……寂寞……”
他读着读着,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随后又咳嗽了一声,说着“什么乱七八糟的”就把手伸向了刘庄翔。
“你们有知道的吗?”
刘庄翔要过了那张纸条和聂成一起出了这狭窄的空间,仿佛想要逃离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房间。
凌久时看着面前的尸体,幽幽地开口。
“他怎么也被佐子给杀了呀?”
阮澜烛站到凌久时旁边,也同样看着地上的尸体,语气淡淡的。
“应该是撕了奖状或者唱了歌谣。再或者两者都有。”
他们的声音在这充满血腥的房间里回荡,仿佛在为这场神秘的死亡事件寻找着答案,又像是在提醒着所有人,危险从未远离,随时都可能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