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儒士纷纷点头,同意此看法。
淳于越心里暗暗想道,这才算哪里的不同呢?要是真进了那天牢,才会知道所谓的‘大不同’简直就是客气的说法——应该是完全相反才对!
跪坐在章台宫外的宗室、朝臣们闻声回头望去。
然后,看到身穿囚服的扶苏正在快步向章台宫行进,而远处站着淳于越和一众儒士。
一刹那间,
原本神情低落的宗室、朝臣们立刻激动起来,他们注视着那位越来越近的大秦长公子温和如旧的脸庞,许多人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他们从没像此刻这样感受到迂腐的仁义君子其实也是如此的可贵!
因为在他们心中认为:
深受孔孟之道影响的长公子此次入宫,一定是为他们而来进行劝谏。
如果他能够说服陛下收回关于原六国官员的任命和推行考核制度的命令,他们的利益就得以保全。
于是,在这一刻,风餐露宿的一切苦楚都是值得的!
当扶苏路过这群人时,
人们无不泪流满面迎接他的到来,有些人甚至想要拉住他的腿表示欢迎,让扶苏着实受了一惊。
为了避免被人贴满脸泪鼻涕,他赶忙躲闪避开。
扶苏丝毫未理睬这些热烈迎接的言辞。
他怎会不知众人的心思?难道他们还以为自己归来只是为了再次同父皇正面顶牛,像个蠢人般对抗下去吗?
当然不可能了。
然后,就能保住你们的利益了吗?
扶苏心里冷笑着,心中充满了对这些人的鄙视。
他真想大声告诉他们:
你们,别做梦了!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扶苏了!
他猛地甩袖,将眼前这群人置若罔闻,大步走上通向章台宫的台阶,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那些跪地的宗室和朝臣们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狂欢,有些人甚至兴奋得与身边的同僚相拥而泣。
他们并不知道,等他们意识到扶苏并不站在他们这边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尤其是淳于越和那一群儒士们。
无需通报,扶苏径直走进了章台宫。
没有一个谒者或侍从敢阻拦这位大秦长公子前来见他的父皇,哪怕他还穿着那件引人注目的囚服。
看着这庄严肃穆的大殿内饰,扶苏感到一阵触动——已经将近半个多月没有来到章台宫了。
他迈步跨过门槛,目光越过宽阔的大殿和水桥,直接投向殿陛之上。
扶苏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坐在龙椅后面、身穿黑色衮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腰悬七尺天子剑太阿的父皇,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威严。
深吸一口气,扶苏上前一步,躬身拱手沉声道:
“儿臣参见父皇!”
如果他早一刻钟到,会发现父皇正在更换衣物。
只能说,这时间来得很巧妙。
嬴政双手按着剑柄,炯炯有神地注视着下方的扶苏。
他发觉,长子的气质变了。
虽说是亲眼看着扶苏在江辰指导下一步步成长,但天牢里的那次相见似乎并未感觉到大的变化。
直到现在,在这恢弘的大殿之中,扶苏的身上散发出了王道之气。
面容温文尔雅,但每一言一行都充满了自信。
看到儿子的成长,作为父亲的嬴政感到了由衷的欣慰。
但他依旧阴沉着脸,极尽威严地说:
“起来吧。”
扶苏谢过父皇后站起身来,与上方的始皇帝直视,毫无退避之意。
这令嬴政越发满意。
“你不是在天牢吗?怎么突然进宫?”
嬴政装作一无所知。
扶苏恭敬拱手答道:
“启禀父皇,是淳于越特意去天牢。”
“关于昨日父皇与大臣们发生的分歧事件,借此机会劝儿臣离开监牢,返回宫殿。”
“淳于越那个固执的老儒。”
嬴政不满地冷笑了一声,随即注视着下方的扶苏:
“那么,你是想说服朕改变主意,让他们逼宫的图谋得逞吗?”
听罢,扶苏急忙摇头以示否定。
“儿臣并没有听信淳于越他们那帮学者的话。”
“父皇的决定自然有您的考量。”
“所以,儿臣不会为他们进言说服父皇。”
“噢?”
嬴政假装露出疑惑的神情。
“那你为何要从监狱来到宫中?”
“儿臣此行是有一事想要问明父皇。”
扶苏坚定的目光直视着自己的父亲。
“你想问什么?”
“昨日大臣们反对的具体内容到底是什么?”
“难道就是那两件为了大秦筹划而呈上的奏折吗?”
嬴政稍显沉默。
“朕不知你说的是什么。”
“什么奏折、什么为了大秦规划的计策,朕不明白你的意思。”
扶苏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相信。
“那么请父皇告诉儿臣,昨日众多朝臣齐跪章台宫外是为了什么事?”
“扶苏,请注意你的态度!你说话的对象是朕!”
嬴政微微皱起眉头,似乎相当恼怒。
“是,是儿臣失礼。”
扶苏赶紧鞠躬表示自己刚才太过激动,并对冒犯到父皇感到抱歉。
“然而,还恳请父皇告知儿臣 ** 。”
“如果不说,我还可以去外面问问那些仍在外面的人。”
“好啊!你在监牢呆了几天竟学起威胁来了?”
赢政猛地一拍案桌,愤怒地看着他儿子。
但是扶苏毫不畏惧,眼神里满是对质的意思:就是要问明白,你说不说,不然我就去问别人。
嬴政既气又恨,但终归还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
“朕在昨天召集众位大臣,并在大殿宣布了两项新政。”
“这些大臣们也许认为这会威胁到他们的利益,因此在章台宫前齐声施压。”
可是,这对扶苏来说仍然不够彻底。
“父皇宣布的内容具体是什么呢?”
咚的一声。
嬴政猛地用手击打身前龙椅旁的案子,盯着扶苏,道:
“你以为朕是什么罪人吗?竟然这么审问?”
“朕,是你的父皇!”
“扶苏,好好端正你的姿态!”
见此情景,扶苏再次躬身为礼承认错误。
“好的……不过,请告诉我那两个命令到底是什么?”
“你这个不孝子!”
嬴政气极败坏。
他的冠冕因为震怒发出撞击的声响。
“朕居然真的以为你会在狱中有所自省……还以为你会领会朕一直以来的苦心。”
“结果出了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和朕对着干。”
“哦,父皇怎么就知道我在狱中自省了?”
扶苏无视父亲的震怒。
相反,他抓住了对方言语中泄露的信息。
“你还说没看到我在狱中呈送的奏折?”
";那两道政令,无疑采用了竹简中的为大秦出谋划策的两个计策吧?”
“没错!不然那些朝臣们怎么可能反应如此强烈。”
“他们齐刷刷跪倒在章台宫外,逼迫陛下收回成命!”
“而且,您也没有告诉朝臣,这两道政令是孩儿提出来的对不对?”
“否则淳于越那个老家伙绝不会跑去天牢,请我出来劝谏陛下!”
“父皇,您居然私用了孩儿的建议?”
“我实在无法相信,您竟会做出这种事!”
扶苏声嘶力竭地质问,嬴政表面上神色阴沉,心中却暗暗窃喜。
奇怪的是,看着扶苏那焦急不安的模样,居然觉得十分有趣!
扶苏之前曾多次让嬴政感到不快,而现在终于轮到扶苏体验这种感觉了。
嬴政心想,要把握这难得的机会好好享受。
“哼,朕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嬴政轻蔑地冷笑一声。
“您怎能还不承认?”
扶苏气愤得浑身发抖。
“承认什么?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
“你指责朕窃取了你的计策?可有确凿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