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密室里的嬴政看着江辰那一副散漫的模样,听着这些离经叛道的话,心中的怒火愈发明朗。
额头青筋根根暴起,冷冷看了一眼蒙毅。
后者欲哭无泪,知道始皇帝的意思是:
这就是你所说的让他大为震惊却完全不懂?
难道扶苏真的心甘情愿向这样的家伙求教?
但此时此刻,蒙毅别无选择。
“陛下稍安勿躁,请听一听江辰如何授课,事后若您不满意,臣甘愿领罪。”
蒙毅恳请道。
对此,嬴政只冷哼一声,却又耐着性子看了下去。
而早已习惯江辰说话方式的扶苏微微一笑。
那么身为大秦长公子的扶苏,又是为何会进入天牢?
前不久,扶苏的父亲——始皇帝嬴政下旨派军五十万南征百越,并令数十万刑徒北修长城抵御匈奴。
儒家士卿们认为国家初定不应再次用兵,应该休养生息。
深受他们影响的扶苏上书劝谏。
具体他怎样劝谏始皇帝无人知晓,不过传闻他说了父亲“残暴”
这个词。
始皇帝因此大怒,斥责扶苏为逆子,要将他打入天牢。
自以为倔强的扶苏表示父皇不必多言,自己主动进天牢。
因此,扶苏成为了江辰的牢友。
由于始皇帝未曾正式下旨惩罚扶苏,所以没人敢对他落井下石。
扶苏被关进天牢后,不停地说起南征百越和移民戍边是多么的残暴。
江辰被他的唠叨弄得不胜其烦,便立刻反驳,说扶苏是个完全不懂世事的腐儒。
两人随即争执起来。
然而,面对经过了无数轮回、经历过无数磨难且拥有现代灵魂的江辰,扶苏的观点显得苍白无力。
最后,扶苏心悦诚服地拜江辰为师。
看到扶苏一脸温和的笑容,江辰心里满是无奈:原本只是想让他闭嘴,没想到结果却被他赖上了。
既然自己也在等着这一世的劫难降临,闲着也是闲着,在这囚牢里指点一二,给年轻的人上上课也不错。
";既然你诚心发问,那我就大发慈悲地给你讲一课吧。
";
见自己的江老师终于要开口讲课,扶苏像个听话的学生般立即坐直了身子。
他对江辰充满敬仰,而始皇帝对江辰的态度却愈加厌恶:他自己这个皇帝也不曾有这么大的架子!
始皇帝再次伸手握住腰间的太阿剑。
旁边的蒙毅几乎快哭出来:大爷您别玩了行不行?您反正已经是死囚,我还不想找死呢!请露出点真本事好不好?
江辰懒洋洋地躺在稻草上说:“开讲之前,先问你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是崇信儒家的对吧?”
扶苏点头应道:“孔孟之道确实是天下至理,学生自然心仪不已。”
听到这里,江辰不置可否:“那么你觉得孔孟之道能教化北方的匈奴吗?”
“有何不能?”
扶苏挺胸,双目炯炯有神。
“孔夫子游历诸国,有 ** 三千、七十二贤。
修订六经、着《论语》,几百年间,教化无数百姓。
华夏可以靠儒教导化,匈奴也应该可以吧。”
始皇帝听到了这些话,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眼神里流露失望和些许愧疚,暗暗责备自己,不该让扶苏跟那些腐朽的儒家读书人接触。
扶苏虽聪慧,长于深宫,未曾经历风雨,如同温室里的花朵,并不知道民间疾苦,更不懂得匈奴有多凶残。
用所谓的孔孟之道就想去教化匈奴,在嬴政听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一旁的蒙毅心中暗叹,长公子什么都好,温文尔雅、善待他人又才华横溢,唯一的缺陷就是过分天真。
此时嬴政不禁好奇,江辰提出这个问题,听了扶苏的回答,这位自称“江师”
的会怎样教育扶苏?
是继续引导扶苏走向虚无缥缈的理想主义仁慈之路,还是告诉其残酷的现实?
如果选择前者,哪怕是面对扶苏可能的怨恨,嬴政也准备一剑杀了这个误导自己长子的小人。
江辰对扶苏的回答早有预期。
那迂腐的老学究除了这套又能说什么?
“幼稚。”
“不懂事的人还以为你是三岁小童,成天沉浸在无谓的梦想中呢。”
扶苏本来满怀热忱,听闻江师这样的评价后不由一怔。
“江师,您怎么这样说?”
“我刚刚说的不对吗?”
江辰冷哼一声,说道:“何止是不对,简直是大错特错!”
这番话让扶苏感到彻底迷茫。
但密室里的嬴政眼中光芒愈发明亮。
他觉得,这位江辰似乎不像那些普通学者那样平庸。
“学生究竟哪里有错?请老师指教!”
扶苏脸色涨红,恭敬问道。
见扶苏仍然固执己见,江辰微微摇头,
看来良言难以改变这冥顽不灵之人。
但既吃了人家的食物、美酒,又被尊为师长,
该承担的责任还是要负起来。
“你不是能让狱卒听从你的指令吗?”
“去叫他们找个体型健壮些的囚犯来。”
虽然不明白老师的用意,扶苏还是按吩咐做了。
不久,一名高如黑熊般魁梧的囚犯被押进牢房。
狱卒恭敬行礼,“公子,人带来了。”
转身看去,扶苏正注视着江辰,等待他的指示。
只见江辰随意摆手道:
“让他进来,你可以退下了。”
看着如此傲慢的态度……
狱卒心中愤怒,
扶苏毕竟是贵人,在上头严厉叮嘱不可造次的情况下必须处处顺从。
狱卒暗自盘算,这姓江的不知哪门子冒失鬼?
不过有扶苏在撑腰也不好发作,
心里想等将来机会合适了再找江辰算账。
说完,狱卒便又给扶苏恭敬地一揖离开了,
临走还特别交代那位强壮的囚犯要听从扶苏命令。
这时,扶苏问道:“江师,现在该怎么办?”
江辰招了招手,唤来这名魁梧囚犯,
随着他走进昏暗的牢房内,光线更加黯淡下去,
眼前的囚犯犹如一头活生生的大黑熊一般庞大。
没有问及名字或家庭背景等信息,
江辰直接指着角落中盘子里的一块还残留些许肉质的鸡骨架,问:
“想不想吃?”
那名囚犯瞪着眼透过遮面的头发露出强烈的食欲之光,
沉重而低沉的声音表示出他的渴望,
“想要。”
接着,江辰伸出手指向扶苏,说:
“把他打了,打完之后这骨头就是你的了。”
囚犯转而望着扶苏。
而扶苏则完全摸不着头脑……
他只看到囚犯那双从杂乱头发后面透出来的充满精明的目光!
此时,囚犯犹豫地挠了挠自己满是跳蚤的头:
“可那个狱卒告诉俺不能动手呀……”
江辰指着扶苏解释:
“别担心,那狱卒要听他的安排,他则需要听我的。”
“所以即使你揍了他也没关系,只要不做得太过火。”
一时之间,囚犯、扶苏和隐匿在密室中的嬴政全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蒙毅沉默片刻。
“陛下,是否应当阻止他们?”
他脸上布满了忧虑的神情。
“毕竟长公子并无武术之能,而那囚犯身形如巨熊般强壮。
如果继续这样打下去,臣真怕……”
蒙毅虽未说尽,但嬴政听出了他的担心:担心那囚犯会把扶苏打伤。
这又何必你来多虑呢?作为扶苏的父亲,我又何曾不担忧?
然而,嬴政最终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蒙毅的建议。
虽然内心十分挂念,但他总感觉江辰此举必有深意,只是自己暂时还没参透。
只要事态不超出控制,再进行干预也为时不晚。
一旦事情变得严重,正好让扶苏看清这个所谓的“江师”
的真面目;若无大碍,那自然皆大欢喜。
……
另一边,扶苏看着逼近自己的壮如黑熊的囚犯,心中恐惧难以抑制。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
“江,江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学生若有错,您直接指出便可。
我一定虚心改正。
要不我给您找根戒尺,让学生接受教训。”
江辰听了扶苏的话,不由得轻笑一声。
原本以为他是迂腐不堪,没想到关键时刻脑子转得挺快嘛!
“你不就说想请我为你授课吗?”
江辰开口说道,“这就是课的内容。”
“试着将这位囚犯想象成北方的匈奴。”
“你是推崇儒家的学者精英,快来与他对谈,让他感受到孔孟之道的力量吧。”
“可别应付,这位囚犯(或者说‘伪匈奴’),即使不会讲理,但动手起来也绝对能让生活不便。”
“那么,我的 ** ,准备好了吗?”
“预备,开始!”
话音刚落,巨大的拳头带着劲风向脆弱如小鸡的扶苏冲来。
那一刻,扶苏只想着骂娘:
道理算什么啊,现在的我根本没时间跟他讲什么道义,我只求保命!
“不!”
扶苏失声尖叫着……
整个监牢里回荡着太子的呼号声。
听着房中传来的击打声以及扶苏哀嚎,蒙毅感到心脏悬在喉咙口,灵魂几乎飘散。
难道说,这江辰当真如此胆大妄为?
不对,更确切地说,世间哪有像这样的老师?
竟然叫人打自己的学生?尤其是这么魁梧的狱囚对弱不禁风的学生,这种反差太大了。
况且被打的人是太子,大秦帝国的长子!而始皇帝正站在一旁!
哎,我当时真是昏了头才会劝阻陛下,本该让陛下当下处决这个狂妄之徒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