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氏有些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孔家子嗣凋零,我想尽量找回流落在外的血脉至亲。”
丁嬷嬷回头看了眼亭子里的夏菀,压低声音说道,“夏大人虽是老太爷门生,可那吕氏毕竟是商户女。夏大姑娘又与外祖家走得近,能学到什么好规矩?”
见孔氏并无否定她的意思,丁嬷嬷附耳说道,“更何况夏大姑娘七岁时曾被拐卖,半年后才回到夏家,中间有没有换过孩子,还不一定呢。”
孔氏眸色微暗,往前挪动几步,“夏家不至于蠢到两次弄错孩子。再说她若不是我孔家子孙,为何长得与我如此相似?”
丁嬷嬷闻言,不禁陷入沉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轻轻扯了扯孔氏衣袖,示意她离亭子远些。
孔氏一脸莫名地跟着她走了一段路,便见丁嬷嬷神色为难地吐出一桩丑事。
“当年您还小,有些事不一定会让您知道。当年老太爷处置了一名庶女,传言她与人无媒苟合,珠胎暗结,对方却不愿负责。
老太爷为保全家族名誉,将她送到庄子上,后来她诞下一个死胎,不久就病逝了。那庄子就在大兴善寺附近。”
孔氏心头一颤,直觉不大可能,“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庶女被发配到庄子上,又如何能知晓二叔一家去上香?更别提还要安排人手偷换婴儿。”
丁嬷嬷摸摸鼻子,迟疑道:“会不会是那庶女的情郎做的?”
孔氏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事情过去十几年,当年的知情人都死了。那庶女怀了谁的孩子,我们都不知道。
夏家认为夏菀是二叔的嫡亲血脉,我们也不好为了否定她的身世,主动揭破家丑。”
与此同时,借故休息的南烟在一处湖心亭里喝茶。这时节满池的荷花盛开,水面波光粼粼,时不时从荷叶下方冒出几只红鲤鱼,颇有几分意趣。
前提是没人来扫兴。
“你还真有雅兴。这时候还有心思赏景喝茶。”施熠自顾自在她对面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出两日,你怕不是就要被传成仗势欺人的恶女了。”
南烟淡淡睨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不远处的水面上,轻描淡写地说道,“她要是敢踩着我的名声上位,就别怪我打上门去,到时谁颜面扫地还不一定呢。”
仿佛感受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戾气,几只红鲤鱼一哄而散,纷纷躲入荷叶丛中。
施熠愣了愣,眼前浮现出前世她还是长平郡主的样子。那一日她在宫宴上偶遇夏菀的母亲和嫂子,逼得她们当众下跪。那盛气凌人的样子,还真有几分恶女的气势。
那时候他就觉得这女人不好惹,恨不得远远躲开。万万没想到,会有一日双双惨死,重新再活一次。
眼下亲眼见识了夏菀那女人的矫揉造作,他首先猜到的就是夏菀上辈子绿了秦嘉煜,甚至可能做了一些更过分的对不起秦家的事。
不过,今天这一出却属实出乎他意料。
“第一次她的马受惊约莫是真的。后来那次应该是她故意的。”
南烟挑了挑眉毛,“你怎么确定第一次不是她主动挑起的?”
施熠仰头饮下一杯茶,“你当时有些慌没注意,我却是看得清楚,她的马脖子上有一处很小的水渍混合着血丝。”
“什么意思?”南烟皱了皱眉。
施熠道:“应该是用类似冰锥一类的物体击中马脖子。不过对方并没下死手,马的伤口很小,足够受惊却不会致命。”
南烟微微一怔,“莫非是……?”
施熠笃定道:“就是长公主派人做的。夏菀在她的地盘整这些有的没的,她看不过眼让手下出手教训一下,没想到你跟着遭了殃。
不然你以为方才她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让夏菀走了?若是其他人敢在长公主的别庄用暗器伤人,她非将庄子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揪出来。”
南烟点点头。这确实像是长公主会做出来的事。就是便宜了夏菀,过了今日,怕是又要多一个被她吊着的冤大头。
“对了,你的人在金陵有没有打听到什么?”
“说起来你一定想不到。”施熠笑得神秘,“她七岁时随母回外祖家省亲,曾被拐卖。后来被镜花楼老鸨的养子放了出来。”
南烟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那老鸨的养子后来去了哪儿?”
“不久镜花楼着火,烧死了。”
南烟手抖了一下,茶杯掉在地上,摔个粉碎。
这女人上辈子成为镜花楼的老鸨,莫非跟这有关系?但是她外祖吕家好歹也是金陵首富,便是多养她一个表姑娘也不是什么难事,怎么会放任她堕落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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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重重疑问,南烟等到了马球会散场便回了庄子。果不其然,前脚刚回屋,长公主赏赐的一匣子珠宝就到了。
那奉命而来的嬷嬷笑得很是和气,言语间暗示的意味却很明显。
南烟又不是真的不知事的十几岁小姑娘,很是知情识趣地收下礼物,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欢欢喜喜送嬷嬷出门。
与周芳苓在庄子上又住了几天,南烟才回了国公府。头几日倒还安生,不过有些人该作的妖还是会作。
这一日,秦嘉煜忧心忡忡来找妹妹,便是为了外面的流言,没想到他急得嗓子快冒烟了,人家却是八风不动,仿佛事不关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真的因为讨厌夏大姑娘,故意当众言语刁难她,马球会上还蓄意伤人,令她手腕骨折?”
南烟给他倒了一杯茶,示意他稍安勿躁,“我讨厌她是真的。但是却不会无缘无故刁难她,蓄意伤人更是无稽之谈。”
她不急不徐将几次与夏菀碰面的情形还原了出来,有理有据,叫人找不出半点不妥之处。
秦嘉煜听完却是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夏大姑娘故意污蔑你,好借机洗白自己?可她好心救过我,不像是这等居心叵测的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