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六顾而不得,自己挂牌却没人要。
一瞬间,庞统有点破防了,情绪似乎也有些不大对劲。
“士元,这有何不妥?”
“没……没什么不妥。”
庞统很不在意摆摆手,就好像真的很不在意一样。
然自在江东建凤雏庵后,等着孙权亲来拜访,结果人家理都没理。
咱好歹有凤雏之名,人水镜先生有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
你怎么连问都不问??
好,你不问,好在有周公瑾鲁子敬慧眼识珠,托其帮忙引荐。
结果呢?
数度推脱。
好容易见了一次,借故就走了。
当我凤雏为何人?
……
其实,原本庞统也没觉得这有啥大不了。
但和诸葛亮这一对比,差距立刻就体现出来了。
关键诸葛亮还没完了。
只见他长叹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感动的泪花,掏出了那块竹牌家信,双手递给庞统来看。
“士元兄,你且来看,刘皇叔不仅六次请我出山,还命人修缮了我在隆中的茅舍,赠金银锦缎无数,他这般做法,实在是让我盛情难却、深感其诚啊!
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拒绝孙权之请,回荆州去见刘皇叔?”
庞统看了看竹牌内容,又不自觉的看了看自己简陋的“凤雏庵”,脸色愈发难看。
庞统把竹牌还给诸葛亮:“孔明,你既已有明主,又为何来此?”
说到此,庞统又哼哼一笑,半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故意来向我炫耀的吧!”
“岂敢岂敢!”诸葛亮收起竹牌,认真说道:
“士元,亮既已决计投身刘皇叔麾下,便当殚精竭虑为其谋长远之策。”
“你的意思……”庞统带着些许好奇:“莫不是想把我举荐给刘皇叔?”
“非也!”
诸葛亮不假思索的摆了摆手,继续道:
“今曹操已拥百万之众,雄踞北方,威势甚大。孙权据有江东,已历三世,国险而民附,贤能为之用。
刘皇叔虽暂居新野,其志在天下,荆州必为其所得也!
然而以一州之地,难抵曹操百万军众。我想劝刘皇叔与江东联合,恰好听闻士元你欲投奔江东。
到时荆州有我进言,江东有你说话,必能说得双方主公相互扶持,互为盟友,共同抵御曹操,以匡扶汉室也!”
“这……”
庞统捋着稀疏的须髯陷入沉思。
他觉得孔明说得有道理,很有道理。
现在曹操一家独大,非荆州江东联合所不能敌也!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
有个大问题!
你是能在刘皇叔面前说上话,你看我能在孙权面前说上话不?
他都不见我啊!
可是,现在庞统能说啥?
直言自己处境?
多少有点让人笑话吧!
他呵呵一笑,拿捏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姿态:“让你失望了,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去事那孙仲谋。”
诸葛亮就劝道:“士元,你既在此建凤雏庵,我便已知你有意投奔江东。时期已久,想必凤雏大名早已名扬江东,吴侯想必也来请你多次,你就不要再吊着人家吴侯了。”
“这,嗯嗯……”
庞统品味着诸葛亮的话,面色愈发古怪。
诸葛亮看庞统的样子,好像突然间看出了什么:“士元兄,是不是吴主还未屈身来请?
用不用我去和家兄诸葛子瑜说说。家兄入孙权府后,吴主待其如待兄长,甚为尊重。若得他举荐……”
“哎哎哎,可用不着!”
庞统想到周瑜鲁肃举荐都被拒了,诸葛瑾又多什么?
到时再被拒一回,非让孔明笑掉大牙不可。
再想想,诸葛瑾在孙权那边都受到了优待,自己却被晾在凤雏庵,便更来气了。
他无比傲慢的摆摆手:“我不用任何人举荐,能不能入仕,一切全凭天数。没准他来请我,我还不入他孙权府呢!”
“不入孙权府?”诸葛亮有些诧异:“那入谁府?”
“哼,谁有诚心我入谁府!”
“莫非吴主不够诚心?”
庞统背着手,傲娇的把嘴一撇:“哼,他都没请我六次,怎算有诚心?”
“在下斗胆一问:吴侯请士元兄几次?”
“反正没到六次!”
“哎呀,那联盟之事岂不是要化为泡影?”
“你大哥不是在江东?请他说服孙权不好么?”
“联盟大事,兄弟岂能不加避嫌?”
“这个……”
庞统想了想,到底还是叹了一口气:“你且放心,联盟之事我自有安排。不过,我也有件事想问问你,你且如实回答。”
诸葛亮拱手道:“士元兄请说,在下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庞统凑过身来: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
他清了清嗓子,调整出一个很无所谓的态度:
“我要是入刘皇叔帐下,那刘皇叔能如何待我?”
“这……”
诸葛亮眉头微皱,沉吟感慨道:“先生之才,胜我十倍……”
“你别扯那些没用的!”
庞统打断了诸葛亮的话,又感觉自己的话有点重:“你……你只说结论便好。”
诸葛亮认真道:“刘皇叔礼贤下士,求贤若渴,若知士元之才,定屈身相顾,以示诚心……”
说到此处,诸葛亮忽然警觉起来:“哎?士元兄,你该不会是……也想投奔刘皇叔吧。”
“我……就是随便一问。”
庞统嘿嘿一笑,不以为然道:“刘皇叔虽有仁义名,但居新野樊城小地,兵微将寡,根基尚浅,怎能纳得下你我两位大才?”
“哦,原来如此……”
诸葛亮长舒了一口气,担忧叹息道:“哎,这士元兄若入了新野,刘皇叔恐不重于我……”
“哎,不能不能……”
几番商议之后,庞统承诺,与江东联盟之事包在他身上。
又和周不疑在庞统家住了几天,互相请教了一些问题,然后作别庞统,踏上回荆之路。
二人租了艘客船,沿江往西而去。
此来去耽搁数月,此时初春将至,江边冰雪化冻,乍暖还寒,河边柳条已抽出嫩芽。
周不疑看着两岸的江景,感慨道:
“没想到庞士元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你原以为他是什么人?”
“英俊儒雅,风度翩翩,和先生一样,颇有仙人之姿。”
诸葛亮笑了笑:“仙人之姿不在于外表,士元兄虽看起来有些粗俗,但他的学问包藏寰宇,见识超凡脱俗,有斡旋天地,再造乾坤之才。你可不要小觑。”
“也是,我观士元先生藏书,皆非俗人可阅,其批注论点,也是高论连连,学生读之,受益匪浅。
想来这吴主孙权,刚愎自用,以貌取人,恐错过旷世大才也!”
诸葛亮赞许点点头,这一路周不疑不仅学会了驾车摇橹识谷采药,还学会了谦虚谨慎,欣赏他人。
这难能可贵。
“先生,我还有一个请求,望你答应。。”
“你我亦师亦友,不必如此拘谨,说吧,什么请求?”
周不疑很郑重的抬起头:“之前娄公的那局棋,我想见和先生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