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听闻这三礼,就一种感觉。
刘备给出的礼品并无太大诚意。
当然,若无曹操的礼物相比较,刘备的三礼还是能拿得出手的。
虎皮与活虎一般,纵有示威之意,也有卖好之心。
三方送礼,谁不是这样呢?
当年孙权送曹操巨象,名曰献象以彰曹公宽仁之德,实际上未尝没有彰显江东实力之故。
巨象在此,你可知我“国力”几何?
曹操非要称出巨象重量,也是带着较劲的意味。
但相较之下,总觉得刘备并没有曹操那么想和自己联盟。
曹操好歹要把女儿嫁过来。
刘备呢?
让你把女儿送过去,给他儿子当童养媳。
这是童养媳么?
未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质子。
诚然,孙权也如曹操一般,为了大业,女儿也未尝不可作为政治筹码。
就算把女儿送过去了,你刘备也要挟不了我。
但,这让孙权有种非常难受的感觉。
怎么说呢?
就好像游走于盟与不盟之的边缘,令人进退维谷,如鲠在喉。
显然,孙权更倾向于联刘抗曹。
但刘备的做法却让他心中颇为不爽。
这回,孙权直接去问鲁肃,鲁肃抚髯长叹:“刘备乃是向我们要质女也。”
“哼,就是如此!”
孙权慨然又道:“子敬,孤有种感觉,荆州好像一点也不怕咱们和曹操联盟。都说那诸葛亮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他就看不出,当今天下大势,唯孙刘联盟方可抗曹?”
鲁肃也长叹一声:“在下也觉得蹊跷。以孔明之才,绝非看不出此节之人。”
“那当下该如何?”
鲁肃沉思许久:“今吾江东已向曹操索求合淝、寿春之地,吾料曹操决然难允。主公便可借此为由,拒与曹操结盟。至于刘备一方,吾等可托主公千金尚幼,婉拒其联姻之请。然联盟之事,仍需于他处积极筹谋。可遣诸葛子瑜为使,常与荆州互通往来,维系情谊。”
孙权无奈闭目:“如此说来,刘备如此待孤,孤仍要与之缔盟乎?”
鲁肃淡然一笑:“主公且放宽心。刘备此举,实则亦未失礼数,只是相较曹操,稍逊一筹罢了。以主公当下之势,与刘备结盟是主公成就霸业的唯一途径。”
孙权点点头,他明白。
鲁肃的话是真心为其着想。
“那曹操嫁女之事……”
“拖!”
“拖到什么时候?”
“拖到曹操有一天不想嫁女为止。”
孙权思索良久,朝鲁肃点点头:“世言卧龙凤雏得一可安天下,我有子敬,胜卧龙凤雏多矣!”
鲁肃闻此,又想到庞统已入刘备阵营,不禁喟然长叹,拱手道:“主公过誉,肃不胜感激。方今天下,贤能之士稀缺,若日后再有良机,还望主公万勿错失。”
“知道了!”孙权满不在意的应道。
孙权最终按鲁肃之言去做,他的这番做法,又获得了孔融的高度评价。
“我主终非昏聩之徒。能纳忠言,拒谗佞,亦有主见,具几分英睿明达之姿。”
能得到孔融这般评价,孙权心中还是相当高兴的。
前番对孔融的不满也消退了许多。
众所周知,在孔融这等人的口中,世间诸侯,皆愚蠢卑劣之辈。
满篇负面评价中能有一句正面评价,就比世间九成诸侯都强了。
孔融这般说我,那不是就和贤君仁主差不多了?
然而,坏就坏在孙权嘴贱,又好奇问了一句:“依文举之见,孤比之刘备如何啊?”
孔融略作思忖,直言道:“刘皇叔乃当世之雄,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素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
其志存高远,仁德无双,终成一方霸业。
反观主公虽据有江东,乃仗父兄之荫泽,虽得江东国富民强,然较之刘备实逊一筹。
另刘备爱民如子,有救徐州之义举,主公偶有失德,有屠江夏之愆过,主公欲与之争衡,尚需磨砺奋进,广纳贤才,方能有所作为。”
孙权强压火气听完孔融评价,一口老血差点没直接喷出来。
怎么在孔融眼中,刘备竟完美如斯?
这像自己的臣属说的话么?
……孤统御江东,至国富民强,怎么还不如一织席贩履之辈?
但孙权不知道。
孔融并不是在有意刺激他,他只是希望孙权能以刘备为榜样,在德行上日臻完善,做个泽被苍生的仁主。
他为人刚直,对待孙权,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怎么想就怎么说。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完了这一席话,孙权第二次,产生了想劈了他的冲动。
但孙权到底还是理智的,他忍住了。
他朝孔融礼貌的笑了笑,表示定会虚心接受。
而后命人送孔融回府。
至此,孙权再遣诸葛瑾入荆,表达了欲与荆州联盟的诚意,同时,也对婉拒曹使的联盟要求。
表示希望曹刘两家有朝一日能够化干戈为玉帛,共为汉室中兴而努力云云……
……
另一边,赵云与蒯越携一队人马抵达房陵。
房陵太守蒯祺知叔父前来,立刻出城相迎。
当今蒯氏大族,以蒯良为家主。
然蒯良身体不佳,退居幕后,少抛头露面,蒯越便行家主之事。
在那年月,世家大族的族长,对族人有着绝对的权威和掌控力。
蒯祺也不例外。
他的房陵令就是蒯良蒯越兄弟安排的。
虽然现在已荣膺房陵太守,食邑两千石。
但见到蒯越依然无比恭敬。
而得见赵云神姿,蒯祺心中不免震撼。
这便是射曹帅旗,营救文霍二将,解救刘琮蔡氏,又斩杀七十余位曹营战将的赵云赵子龙么?
果然英姿非凡,名不虚传也!
介绍完毕,迎入城中。
“叔父,侄自蒙叔父举荐,得以在这房陵任职,心中感激之情,实难言表。今日叔父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侄欣喜万分,蓬荜生辉。只是不知叔父此番前来,可有要事相商?”
其实,蒯祺已经看出来了。
荆州易主,叔父这是来劝自己归顺皇叔。
蒯越抚髯颔首反问道:“汝当知晓叔父此来何意。”
蒯祺深知叔父之手段,乃恭谨而言:“叔父既已归附刘皇叔,蒯祺自当率此郡上下诚心归顺。”
蒯越微微点头,缓声而言:“嗯,汝本为房陵县令,昔日曹操将此三县升为郡,实乃意在拉拢汝等,以固其势,此中缘由,你当深知。”
“侄儿知晓。”
蒯祺再度抱拳,言辞恳切,以表其心:“今幸得叔父主理诸事,又有子龙将军鼎力襄助。申耽、申仪兄弟素非忠义之辈,料想上庸、西城二郡,自当望风而降。”
“哎……”
蒯越冷笑着摆摆手:“我不怕他们不降,就怕他们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