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云彻底放弃干涉,任由眼前的人影来回飘荡,那小嘴里反复嘟囔的几句话,在她的脑海里不知厌倦地徜徉。
“云啊,你说她出事了怎么办?一个人在医院会不会害怕?半夜起来哭了都没人哄,多可怜啊!”
白婉余越说越激动,把能想到的词全凑了进去,前几句还能听明白,到后面能听清就不错了。
光顾着吃的袁衔桉,哪怕绞尽脑汁也不能共情沈月云的无可奈何,虽然她脸上写满了同样的无奈。
檀木架上摆放的小零嘴,堆放整齐有序,那外观朴素就装了独苗的盒,离的远却不影响抓牢她的视线。
难得有了选择困难,都拿了吧,影响不太好,挑一个吧,又做不出果断的抉择。
“姐,喜欢就都拿着吧。”反正放着也是看,没什么人吃。
骆欢见她真的全数收下,心里不说震惊是假的,记忆中她姐还真就不爱吃甜的。
甚至恶屋及乌,害得她都没能吃成!
后来她姐不管她了,没有人再阻拦她吃甜食,却因为年龄的增长,再无曾经的热忱。
人嘛,都是阶段性的,喜好有所改变,也正常。
袁衔桉心满意足的填了空缺,压下嘴馋带来的冲动,驻足观望。
她其实很期待正宴,越多人忙“应酬”,她就越能沉浸式体验大厨的风采。
中途,高璇带着南宫汐上了楼,原本战战兢兢的骆欢松了一口气。
但碍于她姐在旁边,强撑着保持淡定,即使并没有控制好嘴角的弧度。
袁衔桉没忍住看了她一眼,应该是在高兴吧?
不过,为什么笑的那么渗人?
感受到来自亲姐的凝视,骆欢正襟危坐,抿紧了嘴唇,保持相对的沉默。
安静的氛围没能长时间持续,大厅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杂乱而急促。
捕捉动静的人,隐约有偏头的动作,旋即泰然自若的回过神谈笑风生,倒是骆欢一副要冲出去的神态。
“姐,你快看!”
骆欢十分熟练的拽了拽袁衔桉的胳膊,视线还未从外面移回,察觉到她的排斥,触电式的缩回了手。
她太过激动,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
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化冰的机会。
那监督她少吃甜食,有一大堆说教,却也温柔的陪她度过漫漫长夜的骆映。
都成了无法触及的过往......
以前许的那些生日愿望,早已没于岁月长河,唯有最后一次,她记忆犹新。
“希望骆映不那么无趣,成天有一大堆的道理,然后嘿嘿......希望全世界最可爱的骆欢每天都可以想吃多少甜食就吃多少!”
她现在仍然记得,骆映笑盈盈的注视着她,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先吹蜡烛。
呼的一声,陷入了无所适从的黑暗。
“也不知道是谁半夜含着糖睡觉,嚷嚷着牙疼......还有就是,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骆映她明明都知道愿望说出来就会失灵,还喋喋不休的讲那堆大道理,都不愿意顺着她哪怕一次!
真讨厌。
这三个字,是她当时心里唯一的想法,却成了现在无比羡慕的曾经。
她好想回到那个时候,重新点燃蜡烛,认真盯着骆映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她:姐,你骗我,生日愿望说出来,也会成真的。
其实还有一句她没说,如果我知道说出来的生日愿望也会成真,那我一定希望阿姐平安喜乐。
袁衔桉左手臂不受控制的抖动,吓得骆欢连忙撒开手,解释的话层出不穷,就没一个字进入那人的耳朵。
“走,去看看!”
骆欢愣怔片刻立马跟上,有那么一瞬,她看见了轻声细语揉她头的,那个讨厌的姐姐。
好像......也没那么的不近人情。
高任还在和新晋的几个家族代表友好交流,下面的人就慌乱跑过来,打断了他的话。
碍于面子,隐隐压住怒气,没有发作。
“主,死、死人了,不是我们的人。”
在他的府里出这种事,除了唏嘘以外,最多的无非是他高任疏于管理,他高家徒有其表。
当即下令全府戒严,逐一排查。
来汇报的人,被他冷嗖嗖的一眼,盯得头皮发麻,大冷的天额间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水池
沈月云离得近,隐约听到死了人,火急火燎的赶去事发地。
白婉余脚下踩冒烟都没能追上,还不小心崴了脚,只能一瘸一拐的挪动。
尸体漂浮在池中心,凑热闹的公子哥和大小姐们吐的那叫个昏天黑地。
他们哪见过这种阵仗?
平时处理个人,只是一句话的事,从未关心结果有多么的血腥。
在他们的印象里,消失是那么的轻描淡写,毫无重量。
反正手底下的人,会将所有的事情做好,用不着他们操心。
沈月云站在岸边眺望,微眯着双眼,看得不是那么的真切。
隐约看上去,尸体四肢粗大浮肿,随着恒温的水波轻微晃荡。
许是泡水的时间长,呈现巨人观相。
“捞上来。”
“心理素质怎么样?”沈月云看了一眼准备直接乘船去打捞尸体的人,侧身让开,好心地提醒,“我不介意你就直接这样去,你应该要知道,这样的尸体保不准会像那爆汁牛丸。”
运气好的或许只是沾了一脸粘稠的液体,染上那反复揉搓也无法洗净的气味,获得终身难忘的体验。
克服不了生理反应的人,会忍不住当场呕吐,那样会破坏尸体,干扰死亡原因以及其他因素的判断。
在高任的允许下,捞尸体的人全副武装,视死如归的上了船前往水池中心。
船还未靠岸,边上观望的人就抬手捂住了鼻子,视线触及那个湿哒哒的面目全非的肉团,胃里就不约而同翻江倒海。
全副武装的人脸色苍白,踉踉跄跄的跑到一边,把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
沈月云淡然的扫视了一周,燕城这炼狱之地养出的人,竟然如此的“孱弱”,不由得挑眉。
还是有些不同的,比如说......死后躯体的惨状。
死者穿着露骨的裙衫,浓密的头发搅在一起,捆在了她那已经看不出模样的高耸之处。
或许唯一的慰藉,是那张浮肿却又外翻的烂肉脸,已经完全辨不出面容。
沈月云随意地抬眸,视线落在了那名藏在人群中的女奴,轻启朱唇:“你是怎么从那么远的距离,得知她不是你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