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新筠是谁?
十四岁起就在弘城横着走的王家二小姐,文能气死教书先生,武能当人质引敌入坑。出嫁前的王新筠可以说是弘城女子中的头号人物,有胆有识,有勇有谋。结婚后的王新筠同样不好惹,覃城太太圈就没有她撑不起来的场子。
锦徽要为外祖父争个青史留名,王新筠就让篡改史书的人开不了一张口。
小姑娘不与这批泼皮无赖骂来骂去,二小姐能啊。不是说有人引导示威煽动百姓情绪嘛,王新筠一个两个的揪出来,看看他们到底是长了副什么嘴脸?
什么?苏夫人说王新筠没有资格解决王老爷子的事?
不让王新筠不解决王家老宅的事,可以。解决张家,她苏夫人没有什么话好说了吧。
针对张家人不就是因为苏中景的情妇是张家侄女嘛,苏夫人和苏璜简直恨死那对母子,人死了还不够出气,非要让张家家破人亡才开心。
王新筠去到苏家不忘嘲讽苏夫人:“你当时因为苏中景难过,别忘了自己投奔的是谁。这么多年的大小姐和太太都白当了,活到这个份上一个帮你的朋友都没有,你就守着自己的儿子过日子吧。”
气得苏夫人差点没过去。
钟明雁全程跟着王新筠,见识到她的雷霆手段和不拘小节的……豪爽性格,不止一次不受控制地鼓掌。
王新筠这边为了张家火力全开。
锦徽在那边带着易舷去撬祠堂供桌下的石砖。
石砖下放着一个铁盒子,盒子里放着一块蓝底白花的布包,打开布包是一本云南王氏族谱。
易舷诧异:“王家祖上是云南人。”
锦徽拍了拍族谱上的灰土说:“从我曾曾外祖父开始才在北平长居,到了外祖父这代来到了弘城。”
“族谱怎么放在这了?”
“外祖父放的,说是放在老宅安全。不过外祖父肯定没想到,现在有人要拆了他的宅子。”锦徽翻了翻族谱,检查上面的字还很清晰,直接收到怀里。
易舷把石砖复位。
锦徽与他同出祠堂问他:“你还记不记得,我找你帮忙计算的海外资产?”
“你想说的是你和姨母共同持有的那份?”
“对,那笔资产本来就是我额娘的,现在由我交给姨母,最为合适。”
易舷挑眉:“要准备出手了?”
锦徽笑了:“你说我额娘是不是早有先见之明,留一部分不能被别人挪用的资产可以用到今日。”
“你和额娘一样有先见之明。”
易舷为锦徽整理资产时,锦徽早有准备就是为了今天,怎么不算先见之明。
两人走回院子,王新筠已经在外面大战八百回合回来了。她痛饮一杯高粱酒,好一副豪爽气派。
见到锦徽和易舷回来,她先对易舷说:“借用一下你朋友的红叶帮,我要好好审审这群煽动者的背后到底是谁。”
易舷:“姨母请便。”
锦徽拉王新筠回屋,王新筠还在气头上,这会是属疯子的,不想在屋子待着。
锦徽又拉王新筠一把,将怀里的族谱给到王新筠。
王新筠喝酒但没醉,清楚看到册子上写着“族谱”两个字。她的心里有点不得劲,没有接反问她:“要干嘛?”
锦徽直接将族谱塞进王新筠手上,说:“现在苏家要动王家老宅,姨父和表哥属覃军部下,就算与苏家翻脸也不能有内讧之嫌。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消除弘城百姓对风水谬论的支持,以及让王家老宅合理合法的回到我们手中。”
王新筠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
锦徽请王新筠坐下,慢慢说:“我以我额娘的身份与姨母共享她的海外资产。我现在身上担着沪中机械厂,时常与外国人打交道,不想让人发现这笔钱,以免被海外市场惦记上。所以需要姨母出面重新买下老宅。”
王新筠放下族谱特别不理解:“这本来就是你家,什么叫重新买来?”
“弘城几经换主,老宅都不知道被征用几次了。谁都知道这座老宅姓王,但是地契呢?证据呢?南边政府来势汹汹,北边政府摇摇欲坠,谁也不敢保证弘城下一任主人是谁。现在只要有证在手,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情况,我们都有合理合法的优势。”
王新筠听明白了,用钱买证。她看向桌上的族谱,摇头说:“我买不了。”
因为断绝关系,王新筠已经不是王家女。
锦徽将族谱再次推向王新筠,回想起母亲说过的很多往事。
王二小姐与草莽兵痞私奔逃婚之日,与王家断绝父女关系。当时众多亲眷在场,人人笑话王老爷子养女无用,嘲笑王二小姐选人不精,丢尽王家脸面。
王二小姐的名字在王家族谱上被除名,老爷子在祠堂跪拜列祖列宗整整一夜。
王大小姐天明见父,陪着老爷子跪在祠堂里,与老爷子说了很多话。
王大小姐是家中唯一支持王二小姐的人,对她来说只要妹妹此刻足够开心快乐便是最大的福分。一辈子很长,但如今的世道谁能保证这一辈子不会碰到苦难。有一分幸福就享受一分幸福。
王老爷子戎马半生,他的心性要比平常人更加冷酷麻木。他其实并不在乎所谓的“王家脸面”,他更气的是小女儿竟然为了一个男人与生她养她的家断绝关系。
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小女儿,竟然不要他这个父亲了。
王老爷子觉得是自己年轻时杀气太重才导致晚年失女,他在这里忏悔了一夜,希望天上祖宗可以保佑他的小女儿。
然后,王老爷子召集族中长辈,在同族人的见证下又将王二小姐的名字添了回去。
也许是王老爷子心诚,王二小姐生子之时险象环生最后留下一口气。老爷子赶赴秦家,一巴掌扇在二女婿的脸上,二女婿不跪天不跪地,跪在了老爷子膝前请罪。
王老爷子抱上了小女儿的孩子,小外孙的样子很像王二小姐,二女婿无父无母无族无宗,希望王老爷子将小外孙收入王家,以解王二小姐脱离家族的终身之憾。
二女婿提着脑袋在外打仗,他无家人可庇妻儿。王老爷子同意将小外孙写在王家族谱内,为将来可能成为孤儿寡母的他们留下一份保障。
但老爷子没同意二女婿改姓氏的提议。隔辈不管孙辈事,老爷子有两个女儿,日子照样过得红红火火。
再然后王老爷子逝世,王二小姐带着王家小外孙隔街叩拜。
从此父女缘分彻底断了。
族谱上字迹是父亲留给王新筠最后念想,这是父亲一笔一画亲自写上去,看笔锋就知道老爷子当时有多郑重。
锦徽不打扰王新筠轻轻退出房间。接着她听到屋子里的嚎啕大哭,一如她当日离家坐在秦霹雳的马背上几近崩溃的哭嚎。
那年秦霹雳面对她的眼泪束手无策,这年锦徽想着该让姨母好好发泄。
老宅附近有很多野猫,它们经常被附近的邻居投喂,并不怕人。
门廊下,易舷蹲着给野猫喂食
上次的慧文医院,这次是在这。锦徽发现易舷挺招野猫喜欢的。
易舷看见锦徽,站起来拿手帕擦了擦喂猫的手。锦徽看见这块帕子是她的,怎么就跑到易舷那去了。
两人走在去前厅的路上,锦徽说起外公在秦煜出生时送的长命锁。
秦煜三岁是最顽皮的时候,上房揭瓦挑灯玩火,没有一刻是安静的。那年夏天,秦煜爬树跌落,眼睛差点被掉下来的树枝扎到,那块一直戴在胸前的长命锁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眼睛上,隔开了掉落的树枝。
秦霹雳说,这是冥冥之中有岳父大人保佑。
“所以外祖母说得对,平安符有大作用,我们还是要年年去求。”锦徽总结的方向差点让易舷拐不过来弯。
易舷说:“沪城附近也有灵验的山庙,我们可以去那求平安符。”
“可以。多求肯定灵验。”锦徽说。
王新筠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还是一如既往的豪爽大气模样。
老宅要重新买,易舷出了力。
按照王二小姐的话,这是在覃军手里赎宅子,行政官员一盖章,以后这宅子就是她王新筠的了。合理合法,广而告之,任他苏璜再说道,王新筠把地契往桌子上一拍,来一句:行啊,想要拆到覃城督军府找她。
所谓的风水先生揪出来了,就是一江湖骗子。王新筠考虑了苏璜现在的身份,为了不给秦霹雳添麻烦,没戳穿苏璜的肮脏心思,装作好心提醒他:“一个年轻将领别被一个老头子给骗了”。
末了又补一句:“还留过洋呢有个屁用”。
锦徽回沪之前去看望房夫人和她出生不久的小女儿,她送了长命锁,特意请大师添了福,保佑小姑娘平平安安长大。
离开弘城时,城里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病重半年,拼死撑到今日的张家老爷子去了。
锦徽回望弘城城门上有上百年的“弘城”二字,阴云之下满是斑驳。
这座经过无数炮火饱经沧桑的老城,最后一根脊梁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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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刚到沪城还没歇脚,很多事情涌了上来。
来找易舷的人像是约好了一样,全都堵在易公馆的门口。
易舷在弘城王家老宅,没有电话,谁也联系不上他。现在他回来了,可不都来堵着他说事。
锦徽下车,在一声声“易太太好”的招呼声中频频点头往里走。
人群中一个人的身影极其显眼,唯一一个女人的身影让锦徽装看不到都不行。
程佩琳是代替罗尔来的,直接挤到易舷面前很急地说着什么。易舷听她说话,眼睛看的是手里一个文件,神情并不好。
“程佩琳这女人,不简单。”
声音从锦徽旁边传过来的,锦徽吓了一跳,看见凑过来的人是谁,轻轻撒娇式责怪:“杭瑾姐姐,你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杭瑾一脸无知,耸耸肩:“我以为你看到我了。”
锦徽的视线里的女人只有程佩琳,真没看到杭瑾。
杭瑾逮到锦徽的小表情,哼了一声:“真没看见我啊。”
锦徽连忙说道:“是我瞎了没看见。”
杭瑾没真与锦徽生气:“别这么说,哪有咒自己瞎的。”
锦徽笑了笑,杭瑾双手环在胸前看程佩琳对易舷说话,突然想来一件事。
“上个月我去参加查尔医学院的学士探讨会,请了程佩琳做我的德语翻译。上周一臣陪我去,他远远看到程佩琳竟然转身走了。我问他为什么躲着她,他没告诉我原由,却让我以后不要与程佩琳有来往。”
锦徽疑惑:“大哥认识程佩琳?”
“应该是认识吧,我也不知道。可是说不通,一臣受伤后很少出门交友,现在常往来的好友我又都认识,可没有程佩琳。”
“允谋和程佩琳的关系好像也挺近的。”
尽管锦徽一直表现的很平静,不过提起程佩琳,她始终有些在意,她不喜欢她。
杭瑾问:“怎么个近法?”
锦徽老实说:“他没有让我不与程佩琳交往,不过我感觉他和程佩琳之间应该有些什么。”
杭瑾摆手:“不能,易允谋年少时确实在风流场上混得开。家中巨变后,他收了性子早就告别男欢女爱,惹不出什么风流债。”
锦徽不好意思说,万一就是年少时的风流债呢。
这时易舷走过来了,锦徽收起失落的小心思,猜到易舷会说什么。
“我晚上可能回不来了。”
丁叔正好拿来干净的西装外套给易舷换上。
锦徽看到易舷身后的程佩琳也走过来,本想应一声“好”,现在立刻转为别的话锋:“我今晚点了红烧肉唉,真不回来了?”
“……”一边的杭瑾憋着笑。锦徽的道行太浅,她以为这样易舷就能晚上回来?
易舷真诚地说:“很抱歉。”
“……”杭瑾摇头。看吧,没用。
锦徽抬头,大眼睛眨着,一副娇滴滴的委屈样:“可是……可是我想和你一起吃晚饭,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好好地吃晚饭了。”
易舷点头:“好,你等我。”
“……”杭瑾脑中的某种东西好像炸开了。
就这?这么浅的道行?一份红烧肉配上锦徽的娇嗔声?他易舷就不当工作狂了?
锦徽抬手帮易舷弄衣领,余光看到程佩琳停在了不远处。
他没有领带,白衬衫黑外套看上去单调。锦徽拿下自己的红玛瑙花瓣胸针,别在易舷外套上,抚平几下退后一步给易舷让路,笑着说:“路上小心,我等你回来。”
易舷走了,等他的人呼啦啦地也一起离开。
杭瑾的脑子恢复清醒问锦徽:“你这点东西给谁学的?”
“什么东西?”
“一句话就能让万年工作狂晚上回家陪你吃饭。”
锦徽目送车子消失在视野里,回想别人教自己的驭夫之术:“陈太太说,对丈夫要适当温柔可亲。”
杭瑾与锦徽一起进屋,思考道:“我是不是应该也与贵妇圈打打交道?”
“怎么?杭医生不忙着救死扶伤了?”锦徽故意打趣杭瑾。
杭瑾拍锦徽的手,让她少说自己的风凉话:“我只是羡慕你一句话就让允谋乖乖听话。”
“他才不听我话呢。”锦徽拉杭瑾坐下问她,“你怎么过来了?”
杭瑾终于想起要说的正事:“金玉堂出事了。”